罗墨凤系着秋香色披风,在门房廊上站了站,侧头给秦猛递了个眼色。
秦猛会意,找了门房马六儿说话。毛二狗便起身,到漆红廊柱下悄悄和罗妈妈说了句,递了消息:
“青娘子听到萧声了,有空就回府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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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回府,便要去内宅看嫡子,这已经是规矩。只不过,今日宋成明立在春波廊上,望着渐渐入冬的秋霜蜡梅黄玉枝,侯爷随口说了一句:“倒有些疲倦。今日就不来外书房了。”
靠墙的小值房已经放了青瓦炭盆儿,火苗跳跃。
几位老护卫在半夜寒气最浓时,难免旧伤痛苦,有炭火自然就好些。
炭炉上吊着曹夕晚从家里提来的大肚儿锡水壶,卟卟冒气,秦猛倒了两盏茶,他不用在外书房轮值,便得了空,他和罗妈妈在小值房私下里说话。
罗妈妈诧异着:“毛二狗说,青娘子她在外面县城里忙呢。”
秦猛一听便知道,是为了前阵子赵王大军起兵,锦衣衙门居然不知道北边消息的事。
“我以为,她进宫就是为了查这事。”
“宫里?”罗妈妈吃了一惊,“她不是说要进宫养老吗?带着细柳替她扫地抹桌子?”
秦猛笑而不语,罗妈妈一想,对,她怎么能把青娘子的话当真,这不就是被青娘子逗着玩呢。她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进宫,突然改性子,这话明摆着她怀疑奸细在宫里。罗妈妈看了秦猛一眼,他上回送了贺仪红包,青娘子请他到了诚福寺里单独吃了一回斋席,二人必定暗中密议过。
“这听着可不是小动静了。”她低语。进宫查奸细。奸细会是什么来路?
侯爷难道是因为这事,才被人暗算了?
秦猛与罗墨凤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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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道观。
观里也有田地,一眼看去,田间青黄,细雨霏霏。道人们都在催着佃户赶紧秋收。
玉鼎青烟,纱帐缥缈。
冯均卿盘坐在静室里,纱帐玉帘之后。
帘前,跪着的几个新入教的勋贵子弟,都是先太子妃杨公子引介入教。
因杨公子虽然没有占到南河百户所的肥差,输给了宋卫仁。但他却得到冯仙师的指点,揣测到了家里的靠山恭慧太子妃要去世,抢先结了一门好亲事。与太后的母家骆侯爷家联了姻。
杨家还有杨妃所生的小太孙在,岂可就此败落?
杨公子,便靠着国舅家的照顾,也在锦衣卫得了一个极上好的差事。
宋成明一见,便也知道这事得做得体面,免得得罪太后的兄弟骆侯。
不得已,他便把南河百户所所管的一段秦淮繁华地段的水路划出来,新建立了一个河口百户所,让他当了百户。
杨百户既认了神仙,占了肥缺,手里金银流水般地过,他岂有不把妻室家的亲戚兄弟,拉来拜一拜的?
冯仙师静坐不语,等几个骆侯府的国戚子弟把膝盖都跪麻了,他才慢慢吐了一句:“不妨事。虽然险。但你们的机密事不会被锦衣衙门发现。”
“仙师,还请仙师指点迷津!我们的叔伯也是一样感激的。”
几个公子哥儿背后有人,他们只是推出来的晚辈,此回进道观着实送了一批金珠、美人的厚礼,求冯仙师指点,“我们屯粮的田庄子,已经有锦衣衙门的眼线混进去了。请仙师开天通眼,看穿这奸细的长相容貌,我们去杀了这人!”
“我不杀人,只有天,能杀人。”冯仙师摇头,不肯再说了。
杨公子一听这话,连忙拉了哥几个出了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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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哥们肥马轻裘,一路回京,此时金陵秦淮河上细雨已停,一行人便进了酒楼的包间里。
杨百户命仆人守着门窗。他想了想,压低声音:“冯仙师的意思,也许宋成明要和我那没福的姐姐一样,重病了。到时候,再换一个锦衣都督,谁还敢管你们的事?眼看着要议和了。”
“什么!?”国戚子弟皆是狂喜,“妹夫,你说的是真的?”
杨妹夫说起冯仙师的神通,他们早都听他神神道道地提过。他家没福的姐姐,被冯仙师夜观星象,说恭慧太子妃被凶星冲克。结果果然一病不起。就死了!
南康侯宋成明也会如此?
“放心。也许还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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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宫们内监们还在为先太子妃服丧,腰间都系着白带子。
曹夕晚也在打听黄河边徐州城的军情,这事儿,她不用去衙门,她知道宫里反而最灵通。
玄武湖附近的录墨阁,原是四层的飞檐楼阁,楼中收藏着专属东宫殿的大批图、册。
曹夕晚隔几天要来阁里露面儿,免得被巡查的宫人捉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