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后廊小耳房,原是杂屋。
她打着哈欠,进屋拿了自己的簸箕和扫帚。连日奔波,在小破船上又潮湿阴寒,她可得回来养一养身体才能去南康侯府。
多亏她有先见之明,出宫前这身臃肿孕妇装扮,足够暖和。
++
她扛着扫帚,到了楼梯口,一边扫楼梯一边上了楼阁。
她寻思着,细柳的桶子与抹布不在杂屋,这孩子应该去楼上干活了,真是勤快的宫女儿。和她曹夕晚真是一样。
她仔细扫着浮尘,听着地板细细微微的回响,仿佛找回了当年在诚福寺里那清净无为的心境。
偶尔抬头,遥望玄武湖,波光鳞动。
++
她真是太会扫地了。
她夸了自己几句,又下去提了水拿了抹布,一番辛苦后,她满意看着二楼抹得光滑的地板,宫里发给自己的月钱,她可不是白拿的。
比起在破船上做穷苦孕妇,她如今在宫里的日子真是太舒坦了。
可惜皇后不喜欢她。
觉得她在国丧里勾引东宫?但她不是已经有了对食小郑了。皇后不相信她是感情专一的东宫女官,心里只有会做饭的对食太监吗?
她扼腕不已。
皇后娘娘这脾气到了锦衣衙门,那也是难侍候的上官。
++
衙门当差难哇。宫里宫外都不易。她幽幽叹叹,扛着扫帚,提裙拾阶。
她踏落叶,迎秋霜,上了三楼窗廊。
走过了廊道梅花门,廊上尽是楼边银杏飘落的枯叶,她便听得说话声。她耳朵一竖,最近她写假密报有点文思不畅,得偷听偷听东宫学士们的废话。
原是几位东宫侍从学士,在整理书目编写,也在寻找太子殿下要看的图册。
他们低语议论的声音传出来。
她一听,这几人是在议论赵王大军与梅国公在黄河口徐州城的对峙。
“李国公已经逃回京城了。他这样的大败——”
“但陛下念他忠心,又屡有胜绩,并没有处罚他大败之罪。”
“陛下也没说错,毕竟,胜败是兵家常事。”
“未必。军中都说他是太过自负,忘记骄兵必败四字,不听部下劝说才败的。不处罚他,都寒心。多亏梅国公是陛下的姑父,长公主之夫。又素来稳重得体。大军是不可能攻过来的。”
天色渐晚,夕阳像是血一样红。
曹夕晚蹲在门外第二十三次装鬼哭,吓走了东宫侍从们。
“快走吧。这阵子,这宫苑里都是有怪声。真真叫人心里渗寒。”
“听说撒些盐,撒些米,都能避邪。”
“米?难道是史书里的五斗米教不成?”笑声中,脚步声下楼而去,“听说你家族人,这几年在粮食生意上用心,太祖立开中法,供应九边塞王粮草,国舅也提了不少建言,陛下颇为赞赏……”
她偷听着,这几位东宫侍从,一位出身太后家,一位出身皇后家。
不如此,她也不来录墨阁了。
++
华灯初上,进宫苑的门锁了。不会有宫人再来巡查。
曹夕晚和楼细柳,都觉得可以为所欲为。
楼细柳沉迷修炼。
自从减少服丹,她修炼更难了。好在,曹夕晚可以随时指点她。
曹夕晚从沉思中惊醒,高兴地说:“你去修炼,我今天有思路了。”
你写假密报,还需要思路吗?楼细柳无语。曹夕晚又拉着细柳说悄悄话:“今天有国戚宫眷进宫见太后,或是见皇后吗?”
“……你不是让我不要接近太后宫中,说有很厉害的傀儡?”
“嗯,没错。你不要靠近。”她想了想,“我有办法,过阵子我去顶了这个傀儡的差事。”
楼细柳听她吹过,说她在宫牢地道假扮傀儡,吓得乌老档和小郑嗷嗷乱哭,她还杀进杀出威震四方。
细柳当时没有亲眼看到,没当回事,只当她又吹牛。她既是连假藩王、藩王妃和藩王世子都敢杀人灭口。这已经是顶了天了。她还能更过分?
楼细柳忙着去修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