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寻清,秋蝉话就止不住,“人才那么点高,整日里琢磨的都是鬼啊神的,说出来的话我都学不来,非要去那边摆满三天,怎么劝都劝不了。”
陆安然反而不是很惊讶,寻清经历不同,自然与一般年纪的孩童不一样,只要不违背本意,能够随心所欲,其实也未尝不是好事。
秋蝉不这么觉得,脸上露出一丝怜惜,道“整三天就盘坐那里念经,正常人都受不住别说一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师父,怎么教孩子的,也不知道心疼,偏偏这孩子也倔强,唉,我想着给他搭个棚子,晴天蔽日,雨天遮雨。”
陆安然听着秋蝉不停念叨,居然生出几分似曾相识的怀念,直到快吃完了才咂摸出味道,原来她竟然习惯了春苗每日在她吃饭时翻腾左右邻居那些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到底秋蝉也不似春苗爱好打听,感叹完就收拾收拾退下,嘴里还惦记要找人给寻清做个凉棚。
陆安然趁云起还没起来,从旁边摸出一本蓝底子册子,上面是她自己亲手写的书名——《医辨杂记》。
说是杂记,还真就很随意,都是她在验尸过程中的心得或者疑惑处。如果之后疑惑得到解答,她便用小篆再添上,如果没有,会空出一小片地方。
这回也是,她把周家人的情况写了一下,再回看一遍,在‘表有外伤,尸身腐烂暂不可辨’几个字下面划了一道线。
她一贯思考的时候,笔就在手里抓着,保持一个动作很久不动,连墨汁什么时候滴在纸页上也没有察觉。
一抹人影悄悄靠近,在贴近窗台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大叫一声。
陆安然眼皮落下又抬起,搁下手中毛笔,望向隔窗笑得一脸恶劣的少女,启唇吐出两个字“幼稚。”
少女笑容散了,嘟嘴道“陆安然你这样很没有意思啊。”
陆安然倒也没有解释,她虽然在想事情不错,但少女靠过来那么大一个人影,她还是能感知到。
少女人矮,扒着窗台后两个脚不免垫起来,歪着脑袋靠在手臂上,说话时脑袋一颠一颠,“云大聪明问你要不要现在出发去猴子山。”
“云起醒了?”
鹿陶陶眼珠子一转,“小姐姐,你们两交流还要我传话,难道闹矛盾啦。”
陆安然一眼看穿,“如果是传话,来的是观月或者墨言。”
“哼。”鹿陶陶揉了揉鼻子,“女人啊口是心非,怎么样?还在意昨天那颗小草啊?”
陆安然整理桌上东西,头也不抬道“人家叫禾禾。”
“禾苗嘛,不就是田里稻草。”鹿陶陶手掌一用力,人弹跳起来坐在窗台上,“放心好了,你这样心思深沉的女人,她一定不是对手。”
陆安然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几个装了不同草药的荷包,她治病不是很精通,但做药很有一手,昨晚给云起的香料比市面上最贵的安息香都要上乘。
鹿陶陶得不到回应,无趣地摆摆手,“好了好了,我就直说吧,我最讨厌她那样表面一派仁慈假惺惺的人了,就只有他们是救死扶伤的烂好人,而其他人就得一个烂字。”
陆安然停下手上动作看过去,沉静的黑眸带着一丝透彻,“你讨厌医者,为何?”
“呵,你不也是?要不然你干嘛当仵作。”
陆安然摇头,“我走这一途因为我心性不适合学医。”
鹿陶陶歪头想了想,“哦也对,你让医宗赶出来的嘛。”
陆安然“……”
“学医有什么用。”鹿陶陶对着空气愤愤不平,“虚情假意,口蜜腹剑,表里不一,假仁假义!”
陆安然撩起上眼睑,“你口中虚情假意,口蜜腹剑,表里不一,假仁假义,泛指一群,还是特定为某个人。”
鹿陶陶皱皱鼻子,扭脸哼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安然把最后一个荷包塞入袖袋,“一个人,还是个男人,一个当大夫的男人。”
鹿陶陶惊讶地扭回头,满脸写着你怎么猜到的表情。
“使女人耿耿于怀,不是仇人便是男人。”陆安然淡淡道。
鹿陶陶忽而使坏一笑,拖长尾音哦了一声,“所以你承认这两天和云起闹别扭咯。”
陆安然有心解释,视线里闯入刚刚还在被谈论的男人,花团锦簇的水蓝色锦缎换成银白轻袍,柔软光滑的布子,衬着他眉眼张扬,异常夺目光彩。
有什么敲了一下她心口,那声解释就这么消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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