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帐如云,车驾如龙。长枪如林,蹄声如雷。
熊储带着一帮姑娘们来到大门上面的钟楼,眼前所见让他心里猛然一沉。
一支庞大的队伍渡过伊河直奔九道山庄而来,距离庄门已经不足两里。
黄妍莹放眼看去,同时低声说道:“前面净街军卒十二人,回避禁牌四对。中间马车六乘,后面御林军骑兵四百。这是来传旨的吗?我看分明是来抄家的。”
熊储冷哼一声:“如果不是要吸引洛阳方面的注意力,掩护老夫子他的大队人马转移,我们早就可以走了。最后一批村民动员离开没有?”
严二娘脸上平静无波:“刚才你吃早膳的时候,村民已经从后山侧门离开,现在整个山庄就剩下我们十二人。我们的随行物品和马匹,前天晚上就已经部送到彭婆镇万福楼去了,现在这里除了房屋以外什么也没有剩下。”
按说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但是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雪的样子。
四野一片苍茫肃杀,只有面前旌旗招展的猎猎声。
距离大门五十步,数百人的大队人马终于停住。
队形严整,鸦雀无声,可见训练有素。
无形中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这就是官威。
按照熊储的吩咐,九道山庄四门紧闭,正面的便门也是关闭的。
九道山庄被两丈多高的围墙围着,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大铁桶。
熊储他们站在钟楼里面,外面的人从下往上却看不见。所以整个城墙上空无一人,仿佛一座死城。
停顿了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人群中飞出一匹快马来到牌坊下,一个尖尖的嗓音马上传到了钟楼里面。
“御前行走,钦差大臣,三品带刀侍卫卜鹰前来宣旨。九道山庄庄主蒲友德,准备迎接圣旨!”
等了大概两个呼吸的时间,熊储才慢吞吞来到围墙边上喝道:“老庄主身体欠安,一年前就已经到京师寻找名医诊治,至今未归。请公公上复钦差大人,若要宣旨,还请改日再来。”
“既然老庄主不在,少庄主蒲昌年在否?”
“不才便是。”熊储的声音非常阴冷。
“自古言道:父不在,子代其劳。既然少庄主在家,赶紧打开中门,迎接钦差大人才是道理!”
熊储呵呵一笑:“公公常住京师,不太了解实情。过去三五年灾祸不断,已经天怒人怨。今夏黄河决堤,山东随即反叛,九月关外地震,商洛民不聊生。”
“黄河以南赤地千里,十室九空。鄙庄原本人丁稀少,如今更是空无一人。庄门久不开启,门枢已经败坏,还请公公原谅。”
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拒绝之词,也有人能够堂而皇之说出口来,也算是天下一大奇闻。
下面的小太监可能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胆大妄为之徒,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目无王法胡说八道,所以一下子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罢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第一辆马车里适时传来,终于让小太监松了一口气:“既然庄门已朽,打开便门即可。车驾留在庄外,待本官入庄宣旨就是。”
这是一辆正三品的车驾,红浮屠顶,装饰茶褐色罗表,红绢包裹三檐,红油绢雨伞。
话音未落,已经从里面出来一人,让熊储看得一愣。
既然是三品带刀侍卫,而且奉旨钦差,就算不穿戴二梁冠冕,素银飘带,练鹊紫绶,森黑幞头的官袍,起码也应该穿着红织金彪常服。
可是从车上下来一人,竟然是圆领青衣,乌纱小帽,宛若一位风流名士。
唯有头顶上三梁金线乌纱帽,说明这个人是四品以上官身。
“难道这就是卜鹰?”熊储越看越古怪。
“他就是卜鹰。”严二娘轻声说道:“原来的潜龙堂有他的资料和画像,我见过很多次。这家伙从来就是这么一副打扮,让别人初一看就不会想到是一位武林高手,所以迷惑了很多人。”
熊储摇摇头:“那也不对呀。按照他的年纪,起码也过了五十岁。可现在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而且面白无须。三品带刀侍卫,他的刀在哪里?”
黄妍莹轻笑一声:“这个老混蛋就是一身鹰爪功,一双爪子就是他最好的兵器,要刀干什么?皇帝封他一个带刀侍卫,不过是给他一种崇高待遇而已。至于面白无须,因为他就是一头老鹰。也正是因为面白无须,不知道让多少良家妇女神魂颠倒。”
熊储嘿嘿一笑,随即对下面的熊开山大叫一声:“打开便门,恭迎卜大人!”
卜鹰踱着方步从小便门进来,熊储他们已经在迎曦堂门口等候多时了。
“你就是蒲昌年?”卜鹰的一双鹰眼盯住熊储。
“你可以这么称呼。”
熊储不置可否,但是他已经感觉到这个卜鹰深不可测,应该是自己碰到的最厉害的一个对手。
一瞬间,他心中始终存在的一道阴影突然豁然开朗:“马明久临死之前没有说完的话,让自己小心提防的家伙,应该就是这个卜鹰。”
“老夫发现你并不是蒲昌年。”卜鹰的眼睛没有离开熊储。
“我看你也不像三品带刀侍卫。”熊储目无表情。
卜鹰的视线终于从熊储身上移开,扫视了一群女孩子,这才说道:“但是,你现在必须是蒲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