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开始发散,也没能保持住清醒。
身体轻飘飘的,像从高空坠落,砸入深海里。
我好像被推进了很多不同的科室,一台台冰冷的机器开始给我做着检查,氧气罩又戴在了我的脸上,让我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压抑。
房间里好像总响起着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轻一点的是护士来给我换药、打点滴;走路快一点的是戴着听诊器的医生来给我检查身体情况;还有一些是慌乱的、毫无章法的脚步声,我却不知该归属于谁。
我的眼皮很沉重,明明我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过来,但却始终睁不开眼睛。
我隐约好像听到医生说我是有抑郁症还是情感双相障碍,甚至医生还说我有自伤的情况。
我觉得好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自己?
可是身体上的疼痛一阵又一阵的传来……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等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率先感受到的却是太阳光线的强烈与炽热,不由得用手背遮在了眼前。
刚清醒的我却听到了对方聊天的声音,电话那头的女声是我熟悉的,是季佳芮。
接电话的人坐在我身旁,嗓音温柔而清冷,逐条逐句、极有耐心地回复着季佳芮略带稚气的话语。
季佳芮叫他哥……所以他到底是谁?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我一哆嗦,我的脊背开始发凉,视线中正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朝我回望了过来。
我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他,他的五官很标致,三庭五眼的,是很符合父母辈眼缘的一种长相。
而细看之下,居然真的和季佳芮有几分相似!
他掩唇低声对电话那头说了几句,电话很快被挂断。
我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季佳宴,从他清澈的眼睛看到线条流畅的下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直到空荡荡的裤腿。
我的话音带着颤儿,像雨夜里被打得狼狈的花骨朵:“你是季佳宴?”
谁能想象,左手翻云、右手覆雨、a市中最神秘的那个男人,居然是个半身不遂的残疾人?
我瞪圆了眼睛,完全收敛不了视线中的诧异。
“你怕我?”他话音稍微停顿,“可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往病床的另一侧瑟缩去,无形中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不、不怕,我只是太惊讶了……”
季佳宴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刚才我和芮儿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不,只听到了一点点……你会不会对楚庭做些什么?”我的思绪像漩涡一样打着转,说出的话却直白,完全没有经过百转千回。
季佳宴嘴角噙着一抹笑,一张脸像是上好的玉石经过精心雕琢打磨出来的:“芮儿今年还年轻,我不想让她那么快嫁人。而且以后她肯定要去国外发展,但我不相信楚庭能抛下国内的产业,心无旁骛地陪芮儿出国。”
所以在这个关节眼上,他对季佳芮和楚庭的婚事还有所顾虑。
刚才知道季佳芮对楚庭无半分真情,季佳宴想让两人退婚的心思又再次活络起来。
季家家大业大,完全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行事,也有任性恣意的资本,所以此刻季佳宴才能轻飘飘落下这话。
“芮儿玩心太重,她和楚庭的婚事就算没有我插手,也根本走不了多长远。现在看来……估计下个月的婚礼,芮儿根本不会露面。”季佳宴的眉宇间浮现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陈娇,我不会用特殊手段去对付他,我敬佩他的能力,期待着有一天我们能真真正正交流切磋一番。”
“而且你难道就没看出来楚庭最近的举措行动完全不对劲吗?楚庭这一个月来对芮儿的好,不过是在打幌子罢了。”
季佳宴所说的一句话,都像是一支燃得正旺的蜡烛,把那层本就脆弱的窗户纸捅个破碎。
“楚家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楚庭在外面早有过心头好,还在秋山别墅玩金屋藏娇那一套。一通家法就伺候了下来。”
那次打得可狠了,听说还是楚林顷亲自动的手。
季佳宴继续往下说:“可是之后楚庭的的做法还是让楚家很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楚庭就突然宣布了和多家大型企业取消合作,差点没有引起a市整个商界的公愤。楚林顷那老头,自然又搬出了家法来伺候楚庭。”
“估计楚庭现在也学聪明了,所以对芮儿特别好,还经常带她回楚家吃饭。可无论是芮儿还是我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在把芮儿当一颗棋子罢了。”
我愣怔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心痛,原来在我费尽心思想接近楚庭的那些日子里,他一直都在想拉开我们的距离,用专属他的方式保护我。
原来深海里那条五十二赫兹的鲸,它发出的声响并非无从知晓,毕竟海浪都知道。
季佳宴的眼神意味深长:“如果婚礼现场,新娘却迟迟没有现身,你说一向不可一世的楚庭要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