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你大概不知道吧,提到楚庭时你流露出的眼神永远充满眷恋与温柔。也只有你对楚庭的心意,永远炽烈而坦诚。”
“我也不想针对楚庭,或者对他动什么手脚。可是他万万不该,让芮儿成为别人的挡箭牌。”
季佳宴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妹控,所以他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而楚庭,从一开始踏出的那一步,就完全是错的。
季佳宴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你为什么在为他流泪呢?他这段时间做了那么多让你难过的事情,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推他入深渊、看他从万丈光芒的高处摔个粉身碎骨?”
我低垂着头,不敢说一句话来附和。
最赤果果、最直接的真相被推到了我面前,我却发现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我眼尾的泪被季佳宴揩去,他的呼吸声落在我耳畔:“陈娇,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可是对楚庭又爱又恨的你,心里好受吗?”
他身上是一种陌生的桂花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看见我通红的耳垂,季佳宴的玩心终于收起,神色也恢复到一本正经。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开,我的心倏然放了下来。
季佳宴转移了话题:“对了,之前有一个快递好几天前就寄到了我这边,我看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最近给你带过来了。”
快递……我想了好久,突然想到了母亲。
一打开快递盒,我愣住了,里面只放着一本日记本,封面是简约的黑色,硬壳,侧边有磁铁钮扣,而内页里,是遒劲而熟悉的笔迹。
扉页上落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季佳宴正巧望过来,念出了声:“陈、泽、珉。”
那么厚的本子里只有第一页落下了短短几行字,我一目十行,很快却脸色苍白,捂着心口处但没来由地开始感受到一阵心慌与不安。
我的呼吸也逐渐沉重起来,有流质物翻涌上来,从我的喉间一下吐出,把洁白的被单都染脏了。
“怎么了?”季佳宴有一瞬的无措,连忙按下了闹铃,急唤护士和医生前来。
我的心口处剧烈起伏着,眼眸睁大变圆,再加上最近整个人又瘦得有些脱相,那一瞬间,我的表情恐怖而狰狞。
慌乱的脚步声赶来,我又被推上了手术台,一个一个检查做下来,唯一不变的就是医生眼中的诧异和他们下意识的叹气。
做完无痛胃镜检查后,麻醉劲让我昏睡了近两个小时,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
有护士帮我揉着手指,我一眼看过去,周围都没有我熟悉的面孔。
等我能下床自由走动后,护士又催着我去做了心理检查。
第一次,十五分钟对我来说格外漫长而煎熬,医生看着我手上的伤痕,一次又一次沉默地摇头。
转去普通病房后,医生单独把季佳宴叫走了。
半个小时后他回来时也是满脸的凝重。
我绞着手指,不安地问:“是有不好的消息吗?”
我身上的病号服宽大,肩胛骨瘦削,把衣服顶了起来,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灯光下,我的脸色仍是惨白一片,眼眸却通红着。
要说心里对自己的身体没半点自知之明,那也是假的。只是我不清楚,情况究竟会坏到什么程度。
心理测试的那张表我按照情况如实填写完后,所有的字迹都像山水画般淡去。能真正被我看在眼里的,只有医生接二连三的摇头。
季佳宴却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陈娇,在你心里我能算得上是你的朋友吗?”
我没有回答,目光无神地盯着木质地面。
季佳宴笑了笑,大抵心中有答案,也没再打算劝我什么,反而是拿出了一沓沓报告,交由我过目。
慢性浅表性胃炎发展成了胃癌、抑郁分数高达九十一、被诊断为边缘型人格障碍……一个个字眼,触目惊心。
如果当时我落下的回答含肯定之意,这会儿季佳宴已经开始苦口婆心劝我了。可我没说话,我们现在只能相顾无言。
“挺好的。”我缓缓落下了这三个字。
下一秒,我的衣领却突然被季佳宴揪了起来:“陈娇,你知道你自己现在究竟在说什么吗?”
人只有在生病后,心智才会变得格外成熟,也能在一瞬看透很多事情。
我心里一直有一条淤塞不通的水道,所有郁闷烦躁不开心的事情都是把海面扩得越来越宽的浪潮。
而每每浪潮拍岸、汹涌叫嚣,却迎不来一个化解风浪的机缘。
我笑了笑,耸了耸肩膀,眼尾沾染上一抹红,直让人看得心疼:“可是这段路,我真的很早之前就走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