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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洲怔愣,一时间口不能言,半晌后不可置信地哑着声问道“……自戕?”
她那么怕疼,她该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自戕。
萧明赫声音沉沉,似是不愿提及此事,“她在芳华宫,穿着嫁衣,用清霜自刎。”
清霜……
宋晏洲连苦笑都笑不出,双眼通红,胸口闷得难受。
她该选择嫁给陆奕启的,可她宁死也不肯屈服。他宁愿她嫁给了陆奕启,那么她后半辈子都会享尽荣华富贵,她不该为他至此的。她至死都那般爱他,甘愿赴死,教他如何不心疼。
一滴泪接一滴泪地砸在宋晏洲的手背上,泪珠的温度滚烫得吓人,可他的手却是寒凉无比。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爱的人,竟在他死后受到如此欺辱,他食言了,没有成为她的天。
萧明赫接下来的话就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得宋晏洲体无完肤。
“我死后,所有与靖安侯府有关的人皆被收押处死,冠以叛国的罪名,无人逃过一劫。”
宋晏洲浑身一震,瞳孔紧缩,所有?所有与靖安侯府有关的人全死了?
陆奕启,你这是有多恨我?
是他的轻信害死了他,他以为陆奕启会是他的朋友,可在利益面前,哪来的朋友?
宋晏洲看向自己几近透明的手,心下一片苦涩,“萧明赫,我大抵是要走了,今日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许是最后一次。无论是否有下一次,我只希望你能恢复全部的记忆,好好照顾她,千万不要再让她受委屈了。”
百年前尚未诉说的爱意,只怕是会随着今夜这秋风而散。不过,今生的他会为前世的他继续守护他所爱之人。
萧明赫看向宋晏洲,释然一笑“我们本为一体。”
上辈子死后,大虞陷入无尽的纷争,最后被他国入侵,分割疆土。那些城池是他带着视死如归的将士一座一座打下来的,是用血来捍卫的。他是宋晏洲,亦是萧明赫,这天下他护得,他爱的人他亦是护得。
宋晏洲亦是一声轻笑,仰望着明月,“是啊,我们本为一体。”
鸟儿惊地起飞,枝叶飒飒作响,似乎是凉了些。
原来是风动。
萧明赫望着宋晏洲飘动的发丝,无言。
他终是直视了自己,他没有否认那个百年前的自己,虽还未完全恢复前世的记忆,但早已把自己当做了宋晏洲。
宋晏洲消失了,随风而逝的,他来时匆匆无声,走时带着惊天动地的遗憾走的。
那个孩子,那个在他冰封的人生制造出回春温暖的她,他再无机会见到了。
他的前半生过得无趣亦无望,遇见她之后,一切都有了盼头。
趁着月色回府时,她总会为他留一盏明烛,受伤之时,她会蹙着眉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下次小心。上朝时,她无论多困都会起身为他穿衣……
再见了,我的阿卿。
万物恢复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萧明赫缄默无言许久,片刻后起身回到屋内。一进屋子,萧明赫便能看到桌上的清霜,他拿起清霜,将它抽出剑鞘。
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逐渐出现在眼前,剑柄仿佛有着不属于他的温度,本该是干净的剑刃忽地染上了鲜血。
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萧明赫耳边充斥着战马嘶嚎,旌旗猎空作响声,兵刃交接的铮鸣声……
周遭仿佛大变,他脚下踩的不是木板,而是黄沙,沾满了鲜血的黄沙。残臂断肢的士兵,血气冲天的空气,一望无尽的血色。
萧明赫持着清霜,心中鼓鼓作响,这一切无不昭示着他就在战场,而那旌旗上的虞字,更是说明他回到了为大虞征战时的战场。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萧明赫双眼通红,持剑的手更是微微颤抖。眼前那些厮杀的将士们,一个个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这些不过是高位者为自己谋划的一步棋子。他们本该荣誉归都,却和他死在了黑暗之中。
他是大虞的将军,此生就该死在战场上,不曾想竟是死在了他们的权谋之下。
不甘直直地冲涌着他,眼前再次临现前世那些朋友的面容,还有血流成河的断头台。
他们都是因为他而死的。
萧明赫蓦然砸下两滴泪,平生第一次生出无助感,他看着他们一个个去送死,却无能为力。
自小,他便是由朝中太傅亲自教导,饱读各种诗书,他也和别人一样,以为自己最后会成为文官。
可当他第一次摸到清霜,一股强烈的力量在他心中冲动,仿佛这把清霜剑在告诉他,拿起它。诚然,他拿起它之后,再也没有放下过。
十五岁那年,他亲自带兵出征北陈。第一次出征,便打的北陈节节败退。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却对战争中的一切都熟悉万分,似是经历过千百遍。
握住清霜之时,脑海深处就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你该是属于战场上的。
萧明赫短短七年,出征平叛便不下百次,哪怕是再强大的敌人,哪怕是以少敌多,他都不曾退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