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继续。
朱标精神抖擞,没啥太大变化。
反观朱允熥萎靡不振的,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瞧着朱标这样,朱允熥只剩稀奇了。
昨晚明明是同一时间睡的觉,朱标喝的酒比他多,年纪又比他大。
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没失眠啊,为啥朱标看起来比他精神多了。
朱允熥站在殿中,虽努力保持清醒,但仍不受控制的昏昏欲睡。
只不过,每次每当即将睡着总感觉有种渗人的危险即将冲他袭来,打了个激灵勐然扭头一瞧,正是阴森森的老朱。
熬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些朝臣才终于把该商讨的问题商讨完。
宣布退朝后,老朱起身站起。
朱允熥迷迷湖湖的,慢了大半拍,才终于跟了上去。
“想睡回去睡去。”
老朱脚都没停,便道了一声。
“不,不想睡。”
朱允熥连连摆手,哪敢接这茬。
这么多年了,他早了解老朱了。
老朱就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但凡好说话了,那必定是酝酿更大的暴风雨。
“回去睡去吧。”
朱允熥不敢接老朱话茬,朱标便很快开了口,给了朱允熥机会。
朱标跟在老朱身边时间不短了,也是最了解老朱的。
能顺着老朱话茬往下说,说明老朱是真的让他回去睡觉了。
一听朱标这么说,朱允熥诧异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儿子还能坚持,四叔在京中留的时间不会太多。”
“儿子打算今天去拜访一下四叔,找四叔请教一下兵法和拳脚。”
正如老朱所说,朱棣怕是诸王中最有本事的,能把朱棣能耐习得一二,对他将来也是有好处的。
当然,他也想私下接触一下他这四叔,看看他这四叔到底是啥心思。
历史上,对朱允炆若不削藩朱棣是否会造反的说法向来争论都很激烈。
若朱允炆真不削藩,朱棣也会造反。
那即便朱标活着,朱棣造反也是很有可能的。
毕竟,像朱棣这样的人绝非池中之物,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做一藩王的。
听了朱允熥这话,老朱抬脚就走。
朱标则叮嘱道:“你四叔本事不俗,跟着他好好学习,记得要虚心。”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朱棣跟前他想骄傲也骄傲不起来。
“儿子明白。”
和朱标道了声,又冲老朱打了招呼。
“皇爷爷,孙儿走了。”
从奉天殿出来,朱允熥换了身便服,便直接出了宫。
自朱棣就藩后,原本留在京中的王府也就裁撤了。
不仅是朱棣的,其他藩王都一样。
他们十年八年回不了一次京,这些王府要都还留着,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因而,朱棣这次进京同其他藩王一样,都是住在驿馆当中的。
“四叔。”
朱允熥直奔朱棣住处,等朱允熥进去时,朱棣正穿着个汗衫练刀。
见到朱允熥进来,朱棣收了刀随之冲朱允熥见了礼。
朱棣见了君臣之礼后,朱允熥又返了叔侄之礼。
“四叔,昨晚的话还算数吗?”
朱允熥这么一问,朱棣有些愣了。
昨天他酒喝得有些多,难道是醉酒之下答应了啥不该说的。
见朱棣发愣,朱允熥很快补充,道:“四叔说要教侄儿兵法和拳脚啊。”
一听这,朱棣想起来了。
但他本以为这话只是闲聊说说而已,完全没想到朱允熥现在就会找上门来。
只不过,朱允熥来都来了,他也不能不认。
“自然记得。”
“只不过,兵法臣倒是能把知道的倾囊相授,只不过拳脚得靠摔打才能练成,殿下怕吃不了这个苦。”
朱棣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殿下,明显对朱允熥保有疏远。
像朱棣这样的,哪那么容易就能收买。
朱棣不愿亲近,朱允熥也不强求。
只拍着胸脯,道:“四叔能经得住摔打,侄儿也没问题。”
见朱允熥这么坚持,朱棣不再拒绝。
他拒绝的太厉害,就显得他不想教了。
若让朱允熥知难而退,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好。”
想了一下,朱棣起身站起。
“那臣就僭越了。”
“殿下可用所有办法袭击臣,臣会在躲避殿下的同时,对殿下施以回击。”
“殿下可用心领悟臣自己的欠缺之处,以及臣回击拳脚的精髓之处,只有这才是最快的进步之法。”
“当然,臣也会向殿下讲解这些,但若想得到实际的提升,还得是殿下自己领悟才行。”
不摔摔打打,确实很难进步。
“没问题。”
朱允熥脱下外袍,摆开架势。
抡起拳头,直砸朱棣面门。
朱棣就这么死死盯着朱允熥的拳头,很长时间都没有躲避的架势。
朱允熥都以为朱棣不想教他,故意挨他的拳头了,都想想要不要移了拳头了。
没想到的是,就在朱允熥拳头近在迟尺,即将砸过去时间,朱棣这才一个闪身轻易躲过。
朱允熥倒是因用力过勐,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再来!”
朱棣转身站好,又招呼了声。
朱允熥不顾歇口气,很快砸去了第二拳。
一如第一拳那样,就在近在迟尺的时候,却被朱棣给轻松躲过了。
一来十几次,朱允熥连朱棣的衣角都没沾到过,反倒是把自己累的跟条死狗似的。
“看的出来,殿下拳脚是有的,但欠缺些历练。”
“臣可以出手再教殿下几招,只是怕不知深浅伤了殿下。”
朱棣又是那套说辞,主要要是想让朱允熥知难而退。
偏偏朱允熥又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说到最后竟直接跪了下去,道:“请四叔教我。”
见朱允熥都这样了,朱棣也只能是勉为其难应了下来。
“接下来,臣会出拳,殿下要想办法领悟臣出拳的规律,这种身体形成的反应,会让殿下的记忆更深切。”
话说完,朱棣又问道:“殿下可准备好?”
得到朱允熥的点头,朱棣当即抡起了拳头。
“得罪了!”
话刚落,朱棣拳头便到了。
真正的快准狠。
朱允熥早在朱棣出拳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躲避的准备了。
但等他大脑的指令传输到身体时,朱棣像锤子一样的拳头已经到了。
肩膀被打中,火辣辣的疼。
等他准备挥拳还击的时候,朱棣的拳头已经再次袭来来。
见到这,他只能再次躲避。
当然,朱棣出拳太快,他只卖力躲避仍是很难避的开。
一直打了十几回合,朱允熥一次都没打中朱棣,反倒挨了朱棣十几拳。
不过,对朱棣十几拳的出拳顺序,他倒是也了解了个大概。
“殿下的实战经验太少,一时半会怕很难学会,要不臣还是给殿下讲讲兵法吗?”
朱棣本想让朱允熥知难而退,哪成想朱允熥竟还没完没了了。
“这不就是最好的实战机会吗?”
“侄儿看高煦应该也在习武,高煦学习的时候难道就没经过摔打?”
“四叔不会是不想教我吧?”
被朱允熥这么一问,朱棣不教都不行了。
只是解释,道:“殿下像大哥一样知治国理政就行,拳脚功夫是粗人学的,殿下没必要非要去学。”
这话听起来倒合情合理的。
朱允熥笑了笑,道:“四叔此言差矣,我大明边患未宁,可以不用兵戈,但不能不能兵戈。”
“我有了拳脚这辈子都可以不用,但绝对不能再用的时候没有,请四叔一定教我,我不怕吃苦。”
听罢,朱棣点头应答。
“好!”
“殿下可自行喊停。”
不知是听了朱允熥的话,还是被朱允熥的意志力折服。
再之后,朱棣用心了很多,再没有了之前的吱吱歪歪。
徐王妃领着朱高炽三兄弟从徐家省亲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朱允熥被按在地上虐。
又一次被朱棣打倒后,徐王妃赶紧上前扶起了朱允熥。
“殿下。”
摆摆手拒绝了徐王妃好意,朱允熥再次重新站起。
“没事儿,四婶。”
“四叔在教我拳脚。”
朱允熥非要坚持,朱棣不能拒绝,徐王妃又不能拦着。
最后,只能取来药箱,等朱允熥主动喊停之后,先给他把药上了。
朱高炽站在不远处,嘴角一抽一抽的,就他爹那拳头砸死人不要命,看着都疼。
朱高燧和朱高煦站在距朱高炽有些距离的地方,问道:“你和爹学习拳脚的时候,可坚持过这么久?”
朱高煦冷着脸,也不说话。
他的确扛不了这么久,每次和他爹学习拳脚,那简直要了老命了,
先是吃他爹打一顿拳头,之后又会因他喊停太早吃他爹的巴掌。
在他眼里,朱允熥细皮嫩肉的,典型的一白面书生。
他有胆量以这种方法和他爹学习拳脚就不错,怎么都不应该坚持这么久的。
挨了多少次打不知道,反正朱允熥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竭了。
或许人在高压之下,真是能激发出潜力来的。
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拳脚的确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了,从刚开始次次被朱棣打中,到后来能躲过朱棣拳头。
现在,他抡起的拳头,已经偶尔能够打中朱棣了。
就在即将濒临坚持不住的时,朱允熥这才主动喊了停。
朱允熥刚一喊停,朱棣马上收了拳头。
徐王妃更是率先一步上前,扶着朱允熥把他搀扶进了屋。
“臣妾给殿下上药。”
朱允熥现在拿个胳膊都费力,最后还是朱棣带来一内伺帮忙脱掉的衣服。
“马和,端盆水来!”
听到这名,朱允熥扭头一瞧。
一面容清秀,目光坚毅之人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
“听于实说起过,马和是和他一起进宫的。”
对马和,朱允熥有些渴求。
不过,以马和的品行,在朱棣对他有恩的情况下,想要拉拢根本不可能。
“是啊,洪武十三年去的吧。”
徐王妃叹了一声,瞅着朱允熥集中的上身以及脸上的伤势,扭脸就开始责怪起朱棣来。
朱棣低着头,一句话辩驳都不说。
不确定是否是说给他听的,反正朱允熥看在确实跟朱棣学到了些拳脚的情况下,还是替朱棣辩白了句。
“学习拳脚本就得摔摔打打,侄儿感觉今天收获颇丰。”
正说着,马和端来水。
徐王妃攥了毛巾给朱允熥敷着伤口,嘴中叨咕着,道:“那么大人了,没轻没重的,教高煦高遂的时候就这样。”
话落半天,始终没听到朱允熥回应。
扭头一瞧,不知啥时候就睡着了。
徐王妃抬手赶走了屋子的朱棣父子,只留马和帮着打下手,给朱允熥上了药。
从屋里出来,徐王妃再次道:“咋这么没轻没重的?”
朱棣走至院里椅子前坐下,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放回桌上。
“这小子是个人物。”
“有父皇大哥和这小子三代,近百年时间足够让大明定鼎昌盛了。”
听了朱棣感慨,徐王妃松了口气。
“殿下说的是。”
朱棣放下茶杯,叹了声道:“本王姓朱,自希望这天下越来越好,”
随后,起身站起,道:“蓝玉那厮也就嘴上功夫厉害,论起拳脚不过些花拳绣腿。”
“这小子只要愿意吃苦,本王倒是可多教他几招,随便论起一项,都比蓝玉那厮的强。”
朱棣是朱标的最强劲对手,蓝玉从一开始就对朱棣很戒备。
再加上,两人都擅于领兵,本着一山不容二虎的缘故。
两人关系向来恶劣,这也是人尽皆知的。
朱允熥睡了多长时间不知道,反正一觉醒来,太阳都快下山了。
趿拉了鞋出门,朱棣和李景隆正坐在院里喝茶。
朱棣率先看见朱允熥,起身站起笑着问道:“醒了?”
朱允熥抬脚上前,李景隆很快见了礼。
“曹国公也在?”
李景隆顾盼伟然的,皮囊比朱棣都强不少。
“臣自小和燕王一块长大,燕王进京臣想着和燕王喝杯茶,聊聊儿时的一些事情。”
“听闻殿下和燕王学习拳脚,臣就不打扰了。”
说着,李景隆就要告退。
朱允炆那蠢货。
历史上,因徐辉祖是朱棣大舅子,不放心让徐辉祖挂帅平燕,却把兵权给了和朱棣一块长大的李景隆。
就凭朱棣进京没几天,李景隆便来拜访这关系。
历史上靖难的时候,要说李景隆一点水都没给朱棣放,打死都没人相信。
“别,四叔好不容易进京,你们难得见一面。”
“我今天反正也学的差不多了,你们先聊吧,我就先走了。”
李景隆要有历史上那种心思,不是靠拦着他和朱棣私下相聚就能阻止的。
“四叔,侄儿走了。”
“和四婶说一声,侄儿就不过去打招呼了。”
朱允熥道了声,抬脚就走。
还没走几步,朱樉朱棡便结伴而来。
人未见,声音先来了。
“老四,听说允熥在你这儿?”
话落,人进来。
见到朱允熥,两人都没行礼。
朱樉更是直接,道:“允熥,你那啥灯那么亮,在驿馆都看见了,听老十八说,他们已经看过了,今晚你二叔也过去。”
口气强硬,态度蛮横。
这已不是请求,是命令了。
朱允熥莞尔一笑,至少表面没有任何愠怒,回道:“好啊,没问题。”
“侄儿早就准备了,就等各位王叔到了,一并都过去参观呢。”
“四叔也过去吧。”
“曹国公,也去吧。”
李景隆虽是勋戚出身,但他是受父辈蒙荫的勋二代,和那些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勋戚格格不入。
平日很少和他们来往,那些勋戚去职大参观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有他的份儿。
“臣就不去了。”
“臣还有事。”
李景隆拒绝了朱允熥,放弃了和朱允熥亲近的机会。
“那就说好了,晚上我就过去。”
不等多说,朱樉开口。
三言两语达成目的,也没再多寒暄,两人扭头便离开了朱棣住处。
在两人走了后,朱允熥又道:“那四叔晚上见,侄儿先回去准备了。”
从朱棣这里出来,朱允熥先回了宫。
就朱樉和朱棡那样的,必然不会乖乖听从安排,少不了又得搞出啥幺蛾子。
他有必要先回宫把这事儿告诉老朱,要因有人不听从安排起了冲突,那可怪不着他。
现在发电站属朝廷独有,那就更不能轻易泄露了。
乾清宫。
正批奏章的老朱和朱标,无意一抬头便看到了朱允熥脸上挂着的伤。
两人均闪过一丝心疼,老朱先于朱标一步开口,问道:“收获咋样?”
对于朱棣,朱允熥是佩服的。
“四叔拳脚又快又勐,刚开始的时候孙儿连四叔衣角都沾不到,挨了四叔好多拳头,才终于摸清了四叔拳脚的规律。”
“孙儿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战胜四叔了。”
朱允熥惨兮兮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信心满满的,没有丝毫的颓废之色。
“哼!”
“老四那身拳脚是砍北元鞑子练出来的,你想要取胜了他再等几年吧。”
朱允熥信心满满的,被老朱一头凉水从头到脚浇下。
“皇爷爷,您这话说的。”
“侄儿这一天不知挨了多少四叔沙包大的拳头,好不容易才重树了些信心,有您这么打击人的吗?”
对朱允熥的抱怨,老朱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咱还不知道你,给点阳光就灿烂。”
“你只会骄纵,就没有灰心的时候。”
“有事没事,没事就把剩下的奏章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