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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 将军真乃万人敌(下)(2 / 2)

问过成皋前线,张扬、张郃仍还没有发动攻势,敌我双方暂尚相安无事,韩当乃主动提出,他先率部去把张白骑部歼灭,保护住洛阳的侧翼后方,然后再议退张扬、张郃之策。

程普说道:“先破白骑贼兵,再退张扬、张郃,此我与徐公、刘公议好的成策,所以至今未破白骑贼兵者,兵少故也。义公,今君率援已到,君又请战,那白骑贼兵就烦交与君了!”

韩当应诺,说道:“三五日内,必有捷报送至。”

休整两日,韩当、孙河等领兵出营,刘备有打张白骑的经验,兼欲雪耻,因率本部与之同行。

较之上次,这回的兵马合计三千余,与张白骑部的兵马已经相差不大。

韩当、刘备两部兵马出了洛阳,沿着阳渠,向西南张白骑部出没的方向而行。

行军路上,韩当、孙河先碰了个头,商议破敌之策。

孙河说道:“刘将军沙场宿将,未能击破张白骑部,今我军与刘将军合兵,兵势虽涨,接下来的这场仗,却不可大意。”

韩当不以为然,挠须说道:“刘将军虽久从镇东征战,然我不曾闻其独当一面,亦没有听说过他有立下过什么大功,他虽然前战未胜,今我等再击白骑,必可胜也。”

韩当倒也不算看不起刘备,事实上因为孙策感谢之前汝南打吕布时刘备给他的帮助,对刘备甚是礼重,隔三差五就派人往颍川给刘备送些礼物的原因,韩当对刘备还是挺尊重的,只是尊重归尊重,放到具体的打仗上边,刘备於荀贞帐下,到现在为止,也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表现,那么韩当认为刘备没有“军事才能”,在这方面不重视他,也在情理之中。

又及韩当长於骑射,膂力过人,以前追随孙坚的时候,在孙坚帐下就是有数的勇将,——他以辽西郡人的身份,而得以在孙坚这支以江东子弟为主组成的部队中得到重用,只这一点,就可见其人之武勇;孙坚死后,他又跟随孙策,在孙策帐下依然得到重用。

无论是此前跟孙坚时,还是现在跟孙策,韩当都立下了赫赫的战功。

两下结合,他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奇怪。

孙河说道:“虽然如此,但是将军,张白骑部本是黑山贼寇,惯於逃窜,如果他不肯与我军决战,那么我军只怕还真是不太容易把他消灭掉,……不知将军就此可已有对策?”

边上一人开口说道:“此有何难!”

韩当、孙河把目光投注过去。

说话这人,年龄不大,观之才十八九岁。

此小将名叫陈武,庐江郡人,乃是刚从庐江郡不辞千里,投到孙策帐下未久。

孙坚讨董一战,声名鹊起,早就名播江东。

孙策继承其父打下来的基业,不仅继续掌控着豫州这块地盘,并且还在孙坚死后,与荀贞部联兵逐走了寇据汝南的吕布,完成了孙坚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其“孙郎”之名更是远动荆扬。

陈武听闻了孙策的威名,又得知孙策今年才二十出头,只比他大了一两岁而已,说是“英雄重英雄”也好,说是“同类相求”也好,对他的这个州里人孙策自然就不免惺惺相惜,甚为爱慕,其家本是庐江豪强,於是他竟就带了宗族、宾客百余人,出庐江北上,经九江而入到豫州汝南境内,投到了孙策帐下。

一则,陈武是头一个从扬州这么远的地方跑来投奔自己的;二者,陈武年纪虽少,却不类寻常的南人,个头高大魁梧,长七尺七寸;其三,庐江郡此地,至今尚存吴越旧风,人性躁劲,风气果决,包藏祸害,视死如归,战而贵诈,简言之,很有轻侠风气,陈武的性格很受其影响,孙策与之一谈之下,两人相当投机,孙策便任他做了个别部司马。

这回驰援洛阳,陈武积极求战,孙策就派了他从军而来。

孙河说道:“子烈,莫非君已有计?”

“子烈”,是陈武的字。

陈武赳赳然,说道:“张白骑部固然游寇,不易将之尽歼,可是如果我军不与他对垒野战,而若是以兵诱之,设伏於道,候其来追,再做进击的话,灭之复有何难?就算仍不能把之尽歼,至少也能把它重创,而只要能重创之,我军乘胜卷袭,张白骑也只能远遁而逃矣。”

韩当喜道:“司马此策甚佳!”问孙河,说道,“君以为何如?”

孙河没有什么别的对策,他不以智谋见长,之所以得到重用,是因为他和孙策的亲密关系,便说道:“那就今晚,咱们与刘将军商量一下,看看刘将军的意见吧。”

行军二十里,选了一块地方,驻营休息。

入夜,韩当请了刘备过来相见,把陈武的此破敌之策与刘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刘备听完,面现犹疑。

孙河问道:“刘公,是觉得子烈此策不妥?”

刘备叹了口气,说道:“贼颇狡也。不瞒两位,陈司马所说的这条计策,我前时与贼战时,就已经用过了,却非但没有奏效,我反而中了张白骑的计谋。……若仍用此策,只恐张白骑不会上当。”

孙可问道:“敢问刘公,可有其它的破敌之策?”

刘备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

韩当说道:“可一不可二,张白骑不见得会能料到,咱们会把同个计策连用两遍。要不咱们就先试试子烈此策,若是能成,当然最好;如果不成,咱们再另想它法,何如?”

刘备在颍川和孙策常有书信来往,知陈武是孙策近来之所重,他是个会做人的,当然就不会折了陈武的面子,说道:“也好。”

……

却是果如刘备所言。

两天后,韩当、刘备两部联兵与张白骑部遭遇。

然而张白骑部却不肯与韩当、刘备部缠斗。韩当、刘备往攻,张白骑部就四散而走;韩当、刘备如撤,他们就卷土重来。陈武数次用诱敌之计,张白骑置之不理,压根就不上当。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两边打了几天,韩当、刘备这厢还是毫无战果可言。

邻近乡里的百姓,受张白骑部残害者日渐增多,原就稀少的人烟,被张白骑部搞得越发冷清。

见到百姓受害之惨状,刘备扼腕愤慨,无能为力。

韩当、孙河意识到这么打不是个事儿,这天来与刘备商议。

孙河说道:“诚如刘将军所言,张白骑着实狡诈,一时难以将之剿灭。”建议说道,“不如我等暂先撤还洛阳,将此贼情禀与程公、徐公,再作谋划,看有无破敌之策。”

诸将就率军折返洛阳。

张白骑接报,遣轻骑追之,远远跟在他们后头,时不时引射骚扰,更是把韩当、刘备等气得牙痒痒,然当他们派兵去追时,张白骑部的轻骑如以前一样,又是四散而走,追之不得。

……

便在韩当、孙河、陈武、刘备率部返回洛阳的这天晚上,洛阳城外营中。

一人求见徐荣。

这人四五十岁年纪,可不就是任峻?徐荣请他入帐。

任峻入到帐中,下拜行礼。

徐荣说道:“主簿请起。”

——骆业继任了河南尹后,依然把任峻任作了自己的主簿。

任峻起身,恭谨地说道:“早就想要来拜谒将军,一直不得闲也。”

徐荣打量他,说道:“却不知主簿夤夜而来,是为何事?骆府君叫你来的么?”

任峻说道:“非是奉骆公之令。明将军,数日前,峻遣仆送了封密信与将军,不知此信将军收到没有?”

徐荣抚须说道:“此信我已收到。你信中言说,骆府君写了书信一道,令你派吏送往弘农郡,面呈张济,请张济率兵来打洛阳。”

任峻说道:“是!”

徐荣微微眯起眼,说道:“我怎么听闻,此条计策是你献给骆府君的?”

却这河南尹手下的吏员,按照汉家规制,总共九百二十七人,现下虽然大乱,骆业手底下实已无这么多的吏员,然三四百人还是有的。又此三四百人中,得骆业信任重用的,约十余人。徐荣、程普入城以今,两人也没闲着,已把这十余人收买到了几个。徐荣之所得知,此计是任峻献给骆业的,便是这几个收买到的吏员中有人向他告密。

任峻并不惊慌,从容说道:“的确是峻所献。”

徐荣沉下脸来,说道:“主簿,我入城初,即闻骆府君所以肯迎我与程公入城,多赖你的劝说,我入城后,你又屡次私下向我示好,前不久,你还派人秘告与我,许子远写了封信给骆府君,要骆府君为他内应,……今你却献此策与骆府君,何故也?”

任峻不慌不忙,回答说道:“明将军,此策简单,我纵不献,骆公亦能想到。”

这个回答没有错,此策确实简单,任峻不献,骆业也能想的到。

徐荣说道:“这策虽然简单,但如果洛阳因此策而两面遭到敌袭,奈之何?”

任峻侃侃而谈,回答说道:“张扬无进战之心,所以他南渡河后,不肯进兵;张郃或有进战意,然他兵马不足,也无力进斗,故此成皋前线,敌我两军至今仍然相持。闻韩将军、刘将军等已往击张白骑部,待破白骑,明将军集中兵力,趁张扬、张郃不能齐心的机会,奇袭之,必能大败之也!张扬、张郃既败,张济纵率部入寇,亦唯有撤兵一途矣。”下揖说道,“以明将军之智,不会想不到这个应对之策的!”

徐荣又打量了任峻几眼,觉得看不透他,过了会儿,说道:“任公,你既已献此策给骆府君,为何又遣仆送信,将此事告知与我?”

任峻说道:“峻虽远在河南,未曾聆听过镇东教诲,然峻也知,安天下者,非镇东不可!”

“哦?”

任峻接着说道:“是以峻劝骆公,迎将军入城,是以峻私下屡次向将军示好!峻所欲者,无它图也,只是盼望镇东能够早日安定住河南尹,使吾郡残存的百姓不再受兵灾之苦!”

“你是要?”

任峻说道:“若明将军不以峻蒙昧,峻愿竭智尽能,为明将军效力!”

这番话任峻说的情深意切,徐荣相信了他,改颜作色,请他落座。

任峻说道:“峻斗胆,敢有一请。”

徐荣说道:“君请言之。”

任峻说道:“骆公,峻之主也,请明将军勿害之。”

徐荣闻言,不觉一笑,说道:“镇东仁人爱士,只要骆府君识得清形势,镇东只会敬重,断不会害。候退张扬、张郃,我会如实将君之功禀与镇东,到时镇东对君也一定会加以重用。”

任峻拜倒在堂,先行谢过。

徐荣请他起身,待他落座,又说道:“任君,我有一疑,想要问你。”

任峻说道:“明将军请说。”

徐荣说道:“冀州近在咫尺,袁氏四世三公,你为何不劝骆府君从了许子远之意,帮助张扬、张郃来取洛阳,却愿投从我主?”

任峻说道:“李傕、张济诸辈胁持天子,残害朝臣,杀戮名士,实为贼也,我是不会帮助他们的。至於袁公本初,数年前诸侯讨董之际,奋勇往前,进击董卓者,唯镇东、曹孟德、孙文台诸公耳,袁本初、张孟卓诸辈,坐拥强兵,却高会饮宴,绝不肯进兵一步,后更因抢争地盘,互相乱战,由此即可判断得出,彼等皆非可成事之人,都是暗藏私心者罢了!所以,冀州尽管近在咫尺,袁氏虽然四世三公,峻也愚钝,不能从附!”

徐荣听了,没再问任峻为何当时进击董卓的荀贞、曹操、孙坚三人,任峻现在选了投从荀贞。这其实也没有必要再问。此三人中,孙坚别说已死,就是未死,他也不得士大夫看重;曹操,占了兖州后的势头不错,可旋即就被荀贞击败,不得不远去太原,自亦是不必提的了。三人中,而下只有荀贞,地广兵多,隐然已成王霸之业,任峻又非蠢人,当然只会选择荀贞了。

这其实也正是任峻的想法,正是任峻最终从曹操、荀贞两人中作出的选择和决定。

徐荣笑道:“如君者,可谓识人者明。”

……

次日早上,斥候突然来报,有数支兵马从颍川郡方向来。

原来是关羽等人率援兵已至。

听得还有张纮、荀衍、张范来,徐荣、程普共往迎接,骆业也出城相迎。

双方於城外数里处相见。

徐荣、骆业等见过张纮诸位文士,又见关羽诸将。

关羽问徐荣,说道:“听韩郡丞说,我大兄押运粮草,早来洛阳,敢问将军,却为何不见我大兄?”

所谓“大兄”,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相识於微末之际,那个时候,关羽、张飞以兄事刘备,二人皆呼刘备为大兄,时至如今,他们三人间还仍是如此称呼。

徐荣说道:“玄德现不在营中。”

便把刘备和韩当等人去讨张白骑部这件事,给关羽说了一遍。

关羽听到刘备这已是第二次去讨张白骑部,头一次无功,而这第二次又是一去已经八九日,便就说道:“原来我大兄是去讨贼了。那这样吧,将军,营地,我就先不进了,我先去助我大兄将张白骑部歼灭,再来入营不迟。”

徐荣说道:“云长,你率部自徐州远来,路程千余里,兵士疲惫,何不先作些休整,再去相助玄德?”

关羽说道:“我无需带多少兵马,只从骑七八即可;我部兵士就劳请将军先把他们安置营中。”

徐荣讶然,说道:“七八骑即够?”

七八从骑,等於是不带兵,其实就是关羽一人往之。

关羽抚须囊,答道:“足够了。”

徐荣没有阻拦他的道理,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关羽雷厉风行,即稍向张纮、骆业等一揖,暂辞徐荣等,上马提矛,引从骑七八,奔西南去。

行至下午,见前边尘土飞扬,遣了两骑过去打探,乃知是刘备、韩当等回城的部队。

关羽拍马上前迎住。

刘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关羽,大喜过望,一把握住他的手,连声说道:“云长、云长,可着实把为兄想死你了!”给他引荐韩当、孙河、陈武诸将。

行军暂且停下,在道边泛黄的草丛上铺了席子,众人对坐叙话。

刘备说道:“云长,我收到了我兄的檄文,已知你要来援洛阳,只是没想到,你得这么快!”

关羽说道:“知道洛阳形势危急,所以出发之后,我与陈校尉、荀校尉等昼夜兼驰,因今日上午抵至。”

刘备笑问道:“远途跋涉,为何不先入营休息,却来寻我?”

关羽说道:“既是想念大兄,又闻大兄与韩将军等在洛阳西南讨贼,故我前来相助。”问刘备,说道,“却怎么大兄与韩将军等领兵还城,可是已把张白骑部剿灭?”

刘备说道:“哪里把他剿灭!还没有剿灭。”将数战不能取胜的经过告诉了关羽。

韩当在旁,这时也没了必胜的那种豪情,连连摇头,说道:“贼寇确是狡诈!不易歼灭。故此我等决定返还洛阳,等与程公、徐公再做军议之后,再来剿贼。”

关羽抚须囊说道:“无非贼也,灭之何难!”

韩当问道:“云长,君此话何意?”

对待关羽,韩当的态度就完全与对待刘备不同了。

作为徐州兵的亲密盟友,关羽的武勇,韩当如雷贯耳,知他是荀贞帐下数一数二的战将。

关羽说道:“适才闻大兄说,张白骑乘者,白马也?”

韩当说道:“不错。张白骑此贼十分猖狂,平时骑白马,与我军接战也骑白马。”

关羽点了点头,说道:“大兄,那咱们就返回去,再与他战罢。”

韩当说道:“然后呢?”

关羽抚须囊,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为大兄,为君等解此烦。”

韩当愣住,说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韩当、孙河、陈武等面面相觑。

刘备说道:“好!云长,听你的!”

反正现在兵马还没回到洛阳,关羽又有勇武绝伦之名,那么不妨就听一听他的,於是韩当、孙河、陈武也无异议。诸将遂率部转回。

行至次日下午,再又一次遭遇到了张白骑部。

陈武依旧率骑前诱,张白骑不上当,刘备、韩当等命令兵士乱射了一通,随后和此前数战相同,鸣金撤退。张白骑亦如之前,和张矛等引骑尾追,极尽放肆滋扰之事。

一切都是旧事重现,撤退途中,韩当与孙河说道:“云长说,为刘将军解烦,看来只是大言!”说着,转脸去本部侧后方的刘备军中,找刘备和关羽。

只看到了卓膺、成定、石关等将簇拥下的刘备,没找着关羽。

“咦,云长哪里去了?”

忽然追扰的敌骑慢下来,惊叫声传入韩当耳中。

韩当、孙河、陈武等看去,只见一骑如电,独自逆行,背着正撤退的刘备、韩当诸部数千兵马,冲入到了数百的敌骑之中。敌骑猝不及防,被他杀入,拼力阻挡,然无一人是这骑上将的一合之敌。眼看着这骑奔骑白马的张白骑去!韩当、孙河、陈武屏住呼吸。

却那骑上之将,正是关羽。

张白骑勒马将走,而关羽所乘,是荀贞赠他的良马,万里挑一,张白骑的坐骑虽也不差,却又哪里跑得过?张矛等悍将呼喊阻截,关羽催马,矛刺横扫,过处,地上落了一片敌将。

孙河叫道:“张矛被云长刺死了!”

关羽所向披靡,追近张白骑。

张白骑再无嚣张之态,惊慌失措,一边拼命鞭马逃窜,一边扭头问道:“来将何人?”

关羽不答话,急追到至,轻巧拨开张白骑回刺过来的矛,手起矛落,将张白骑刺落马下,勒马打转,打掉他的兜鍪,弯腰抓住他的发髻,把他的头拽起,抽刀将之砍掉,驰马而还。

远近数百敌骑,看到此幕,无不骇然。

有人试图拦截,悉被关羽刺落;余下的无人再敢阻挡,忙不迭闪让。

单人匹马,出入敌骑阵中,追斩其主将,如入无人之境,施施然而归,韩当、孙河、陈武等将士遥遥观之,尽皆震惊。韩当失色,喃喃说道:“云长真乃万人敌!”

回到刘备马前,关羽把张白骑的首级丢到地上,下马说道:“已为大兄解此烦矣。”

刘备狂喜,也跳下马来,握住关羽的手,说道:“真吾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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