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都闻言一怔,然后笑眯眯注视着他,渐渐的,笑意越发浓重。霍云则忍不住发出呵呵笑声。
范友明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神情尴尬,瞅了瞅冯子都,又扭头望着霍云,有些恼怒了,一张脸涨的通红。
霍云赶紧解释道:“我们就是谋反,还有什么以谋反论罪。”
范明友这才醒悟过来,取过案几上的耳杯喝了一口酒,掩饰窘态。
冯子都这时也收敛了笑容,神情苦楚,道:“京城里我们的人太少了,可惜雍阳宫死士损失殆尽。”
霍云闻言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有话要说。冯子都抬头看了他一眼。霍云笑笑,刚要张口又停了下,也不知是故作玄乎还是心情紧张,端起耳杯喝了一口酒,才缓缓说道:“其实,京城里我们的人也是不少的。”
冯子都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神里带着困惑。
霍云一脸得意,道:“我这里除了招募了数十死士,还有三千甲兵。”
“三千甲兵?”范明友和冯子都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冯子都急切地问道:“你哪里来的三千甲兵。”
霍云瞧着两人心急的模样,咧着嘴笑了笑,道:“就在你们到处寻找淳于几的时候,我与王汉借北营禁军之名,私下另设一营,训练了三千甲兵,只听命于我。”
范明友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道:“你胆子也够大的。当年周亚夫就因为儿子买了五百件殉葬用的铠甲,被告发谋反,死于狱中。”
霍云哼了一声,道:“周亚夫有勇无谋,我若像他那样,这三千甲兵,自然也是我的殉葬之物。可是,我不会像他那样由人摆布。”说罢,将手里的空耳杯啪的一下重重拍在案几上。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起来。
冯子都凝视着火盆里飘忽不定的火苗,良久,才幽幽说道:“周亚夫平定七国之乱,功高盖主,为汉家不容。霍氏可不能重蹈覆辙。
范明友听他这么一说,也便无言以对。
冯子都思忖半晌,道:“这数十死士和三千甲兵,可以成就大事。”他摆摆手,招呼两人近前,道:“我是这么想的,刘病已虽然处处挟制我们,但他不会想到我们会起兵造反,所以,当下京城里并无多少兵力,也就是一些守门的禁军和宫廷侍卫。广汉和明友曾任两宫卫尉,宫廷侍卫中也有我们的人,一旦起事,内外呼应,就如孙子兵法所云,‘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说着说着他也兴奋起来,得意地扫了范明友一眼。
范明友一个多月来疲于奔命,也是倦了,又反感冯子都的自以为是,暗忖,你一个靠脸吃饭的男宠,居然与我谈论孙子兵法。抬头瞟了他一眼,恰好与他眼神交汇。
冯子都敏锐地察觉范明友似有不满,心下一凛。他一直觉得霍府在可以倚重的也就是范明友和霍云,而范明友更为沉着冷静。
他不想再给范明友思考的余地,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意已决。霍云,你与明友率数十死士截杀刘病已。他微服出行,不会带许多人。我与霍山、广汉率三千甲兵占据未央宫和长乐宫,以皇太后之名下诏声讨魏相、史高等人弑君谋逆。大司马奉诏平叛,我们也就名正言顺,无人可阻拦。霍氏安危,在此一举。”
冯子都认为霍云一直主张谋反,由他率领死士截杀皇帝,不会出现变故。不过,霍云做事冲动,若有范明友在旁督阵,则可放心。而邓广汉曾是领军之人,指挥三千甲兵,不在话下。
范明友听完冯子都的部署,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冯子都看到他赞同自己的谋划,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边搓着双手边说道:“我们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做,一但得到刘病已出宫的消息,立刻行动。”
霍云握拳轻轻捶了下案几,咬着牙道:“好。”
范明友抬起头,看看冯子都,又看看霍云,渐渐的,脸上浮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这时,火盆里的木柴突然嘭的一声爆燃,飞溅而出的火星落到他衣襟上。
他伸手拍打了几下,盯着火盆出神,脑海里蓦地跳出《左传》里一句话,“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意思是说逞强好战,就好比玩火,不及时收手,会把自己烧死。不由得哂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