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脱逃、出卖战友,按军法严惩不贷!”成庭栋一句话判定了他们的结局,“人斩首示众、家产充公,家族子弟两代内不得考官!梁勉你带走他们,并先把他们的首级带给张知府,告诉他,想要人的话直接去城门口等三天示众期满了,自己带人收尸!”
“听令!”梁勉示意手下把三个人拉走,那三个人在地上不断挣扎,一边被拖走,哀嚎的声音逐渐远离——
“成大人饶命,饶命啊……”
“还有一事。”另一个心腹梁立这时站出来说:“在清缴歹人时,我下属马邦、马成两人因看守不利,致使后山小路防备空虚,逃走的歹人就是从这边脱身的,请总司责罚。”
成庭栋掏出了烟袋,往里填烟丝的时候头也不抬地说:“梁立扣半年俸禄,马邦、马成两人站出来。”
抚神督军士中两个人影应声而出。
“你等罪应获死,但念及尔后你二人奋勇杀贼之功,死罪可免。各自斩下一条胳膊,回督门注销兵籍,回家去吧。”
“噗通!”“噗通!”两人应声跪下,马邦磕头恳求道:“总司大人,我二人本为兄弟,家母年老体衰,若我们两个都成了残废,恐再难照顾老人。还请大人开恩,改罚我一人,马邦愿用自己一死换得弟弟的完好,让他替我为老母养老送终。”
“老母孤苦,按朝廷规定,一月可领五两银子作慰金,可比你们二人这胳膊值钱。”
成庭栋吐出一口烟,不带感情地说:“你们挂念母亲,又可知因你二人的疏忽放走的歹人,又会让多少人的母亲身处险境!倘若还在战场上,你们早像那三人一样,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梁立解下自己的腰刀,直接扔到了二人面前。马邦和马成两兄弟对视一眼,狠了狠心,把刀抽了出来……
慈不掌兵,站在一旁看的徐易呈都明白,但看到成庭栋还是这么不留情面,看到银刀断臂的血腥,他还是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听闻耳畔那二人的惨叫声。
……
岭川宗的大殿中,虽然还是一片杂乱,但已经被清扫了一波,神龛上的塑像也被清理干净。
成赴先走进来,先跪在了神像前,默默祈愿说:“虽不知你是哪路神灵,若真心灵验,还请保佑我母亲死后安稳。我也不知你们哪些神仙真能护佑亡灵,但只希望尽量让她安息,拜托了。”
这般之后,才重新站起身,听手下汇报情况:
“前后都已经搜查过,没有藏着的人。邪教的那些东西也都收拢好了,还有……”
属下一边给他介绍,成赴先抬头看到一队抚神督的军士押解着被抓的人路过眼前,郎邢也赫然在列,因为他是首领,被多戴上了几条囚龙锁。
“还有我们搜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您说的脚印。您看看,会不会是搞错了……”属下有些迟疑地说。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成赴先让属下先去办其他的事,自己走到了大殿外,在前后来回踱步。
他只是在思索,为什么之前追的那个人就那样不翼而飞了,偏偏还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太阳西斜,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夕阳明亮。
成赴先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俯身捡起,发现是一根细线,银色,极为坚韧。
……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从日出到日落,看天边云卷云舒,似乎弹指刹那,又仿佛亘古永恒。
夜色渐深,后巷小路中,邱少鹄贴在围墙上,用千里镜扫视着官府书斋,寻找着进入的机会。
之前询问过说书人他是如何知道“歧路无道”这句话的来历,得到的回复却出乎意料——说书人他也只是看了一本志怪故事,才拿出来作为素材讲给别人听。
那本书也只有一册,名为《契恩记》,来源于诗词“契阔谈宴,心念旧恩”的典故,它的作者则是阳斋寒客。
阳斋寒客,邱少鹄在街市上不止一次听到这个知名大家的笔名了。
无论在名家书商还是地摊上,这个人所写的志怪故事一直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作为畅销书籍风靡。
哪怕是对此“荒诞不经之小文”不屑的文人墨客,也因其书中横溢的才华与精妙的文采而赞叹不停,甚至纷纷猜测“阳斋寒客”的真实身份不是市井书商,其实是一位当朝状元,才能写的如此优秀。
现在那唯一的一册《契恩记》,就放在官府的书斋中,原本作为公开书籍供人借阅,这也是说书人所告诉邱少鹄的。
从对方的反应,邱少鹄判断他并没有骗自己。
接下来就需要找到那本书,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为何无忘岛的隐秘,会在一本志怪故事上流传出来。
也许,那上面还藏着更多关于道统的机密。
打更人走过,书斋看门人早早锁上了门,从大门街道回家。
官家的书斋,平时没有什么人敢来这里做坏事;也因为这里仅仅是个书斋,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所以也不值得有人来偷窃。
故而这里的防守,其实颇为松懈。
邱少鹄悄悄从隐秘处现身,戴上了锁盔笠挡住了面容,翻过了书斋的院墙走到里面,不由也有些好笑。
当年贫困时,缺书也只敢到大户人家借书来看,从来没想过要去偷书。
没想到今天,反而要做一次窃书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