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腾”地一下从罗汉榻上站起来,慌得水生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摇摇晃晃的主子。
凤染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么?还是说她前几日听了墙根儿,这咋一猜一个准儿?
隋御故作镇定,沉声问道:“那夫人可还有其他法子?明年开春之前我们得搞到钱,不然九百两只出不进,即便招募到人手来种田,又有几个可以像李老头他们那样能等咱们一年之后才给工钱的?”
“真正的佃农便会。”凤染盘算的很清晰,“我们出地出种子,他们出力费精力,到秋收时两厢分账即可。”
“夫人说的都对。”水生先认同道,“但是只要我们招来这个人,就不可能一点费用都不产出。”
“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侯爷要招募的是另外一种人。”
“你既然都知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隋御推开水生的搀扶,睃向凤染道。
凤染觉得仰视他太累,跟着站起身来,用帕子拭了拭唇边,“侯爷,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没有钱确实不行,人人都得吃饭,可仅仅为了钱来到侯爷身边,那种人不算可靠。若有一日别人给他开出的价码高于咱们,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侯爷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当下时间紧迫,雒都那边内乱已解。不知道什么时候手就要伸向锦县来。不是人人都跟东野小郡主一样,费劲巴力潜入府邸却不是为了杀侯爷。”
水生过于着急,只图把事情摆清楚,却忽略了凤染的感受。隋御拿眼睛横他一眼,觉得自己白白哄了凤染好几日。凌恬儿偷偷来府这件事就是他和凤染当下最不能提及的茬儿,一向百伶百俐的水生咋还糊涂上了?
“是呢,凌恬儿对侯爷哪来什么杀意?”凤染鼓鼻诮讽说,“要杀也是杀碍她事儿的人呀。”
水生差点打自己一个嘴巴,凤染却没心思跟他扯别的,又正色道:“水哥儿,明日起你带着人去锦县上转一转。专门关注即将关门大吉的商肆和店铺,我要你们在整个锦县里筛选出四五家最能盘活的。”
“夫人是想入股?”
“对啊~”凤染轻描淡写道,“建晟侯府本来就不应抛头露面,我们只能曲线行事。有米铺在外帮我们做中转,凡事不与侯府直接对话。放印子钱绝对不行,一旦被揭发,侯爷清誉就不保。入股他人营生受益肯定要慢一些,但只要我们找对人,这笔投资就有回报,是源源不断的红利。”
隋御和水生都惊呆了,他们才想到之后的一步棋,凤染却把后面的好几步棋都想明白。并且更稳妥,更保障,更能让侯府长期发展。
“明年很关键的。”
凤染坐回最初落座的罗汉榻上,抬手端起茶盏,像模像样地抹了抹茶沫,方悠悠呷了口热茶。
隋御垂眸忍笑,凤染拿错了茶盏,此刻她喝的正是刚才芸儿帮他端上来的那盏。他刚刚抿了一口,就在凤染下唇的位置上。
凤染是放回榻几上时才发现不对劲儿,但她故意装不知道,依旧肃然说:“百亩良田要种,变钱的法子更要去做。侯爷,你想找的那种人只能慢慢找。我觉得……你的腿能快点痊愈或许更管用。”
“也是,靠人不如靠己。”
“郭将说过,侯爷以前可以以一敌百呢。”
以一敌百?
隋御凤眸微敛,下意识地屈了下膝,那是多遥远之前的事情了?他真可以像当年那般威猛英勇么?以前觉得站起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如今他不也站得好好的了么?
为了凤染,还有追随他的这些袍泽兄弟,他更得让自己站稳、走稳。
其实这些法子凤染早在脑子里酝酿许久,但她没啥经验,手边钱财就那么点,真真儿是摸着石头过河。她不知道这些法子待实施起来会是什么样,可她得试一试。种田尚且有灵泉在暗中相助,然则从商这条路却无人点拨一二。
要是到最后赔个精光呢?他想起隋御说过的那句话:又不是没穷过,怕什么呢?
坐以待毙便是等死,不如大刀阔斧地干上一回,成败自会见分晓。
可是还没等建晟侯府有所行动,连舂米这项大工程还没有实施完,知县苗刃齐那边已知道了消息。他不仅知道了建晟侯府的近况,就连几个属下回往雒都的细节都已打探的清清楚楚。
苗刃齐心里感慨,那明明已快将死之人,怎么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喘过气来了呢?到底是回光返照还是在卧薪尝胆?他一点都不想让锦县卷入到雒都朝堂和建晟侯府的纷争当中。
但事与愿违,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