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镇和隋御是差不多的年纪,大了凤染五六岁。凤染顶着这侯爷夫人头衔是不假,但头次被人这么郑重地拜见,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邓媳妇儿在侧小声提醒凤染,她才抬起哭的梨花带雨的眼眸,颔首说:“实不知该怎么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哪里。”康镇洒然一笑,“还有一截子路就到府上了吧?不如卑职护送夫人回去?”
凤染眨了眨卷密的睫羽,哽咽地说:“那就请将军到侯府一叙,让我家侯爷替妾好好谢谢将军一番吧。”
“不必谢,不过卑职的确想拜见一下建晟侯。”
康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只觉这位侯爷夫人跟刚才被当成人质时判若两人。她刚才可是先央及陆荣带她私奔,之后又损自己和建晟侯爷一点不值钱。看起来伶牙俐齿机灵得很,才过去多大一会儿,就怂成眼前这样?
众人拾掇好凌乱的马车,重新上路。走过这片土路,建晟侯府便出现在前方。
吊在临街大门两侧的红色灯笼随风摇曳着,不知不觉天空中已飘起粒粒小雪,寒风在半空中肆意地咆哮。
凤染才感觉到身子上很冷,连脚指头都冻得没了知觉。之前只知道害怕,早忘却其他。这时候她再度审视康镇,方察觉他跟随自己回府,像是有意为之。
不过那一伙流寇,应不是他在背后安排的吧?
荣旺牵着隋器在西角门前翘首以盼,见到自家马车回来一溜烟跑过来。
“谢天谢地,夫人可算回来!侯爷都快要急疯了,小的们这就要去县上寻人了!”荣旺拉过马辔,向后方瞅了康镇他们一眼,又看到胜旺受伤的手臂,急迫道:“胜哥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府再说。”胜旺虚弱道,又指向身后康镇那一众人马,“去里面通禀侯爷,府上来了贵客,是锦县边军统领康大将军。”
荣旺会意,调头就往霸下洲里报信儿去了。
凤染刚被邓媳妇儿搀下马车,还没等站稳就被隋器扑过来搂住,仰头道:“娘亲,你怎么才回来,爹爹和大器都快担心死啦!”
“路上遇到点麻烦,耽搁些时候。”凤染揉揉隋器的小脑袋,拉他站在西角门门首。
康镇已快速下马,大步走到凤染面前。她朝康镇望了眼,俯身对隋器介绍起来。须臾,又起身对康镇道:“这是侯爷的儿子,隋器。”
“见过小公子。”康镇态度依旧十分恭敬,凤染更加纳闷,在这锦县地界里,居然还有对隋御如此尊敬之人?
隋器被凤染教得特有礼貌,一壁回礼,一壁引着康镇等人进府。少焉,凤染已带着康镇走进霸下洲中堂里。
隋御端坐在轮椅上,胸前起起伏伏,喉结遏制不住地滑动,满眼都砸在凤染身上,几乎无视后面的康镇。他差点就管不住自己双腿站立起来,真想把凤染揽进怀里。遭遇这么大的事情,作为她的夫君居然不在她身边!
他无法原谅自己!
凤染垂眸敛笑,走回隋御身侧,低吟说:“我没事儿,是康大将军救了我们。侯爷要代妾好好谢谢人家,我……先下去沏茶。”
凤染牵起隋器溜出中堂,堂屋里只剩下康镇和隋御二人。
他们俩都听过对方名字,但今日却是首次相见。隋器的战绩是所有北黎将领都望尘莫及的,但他的遭遇又是所有将领都不愿意历经的。
康镇镇守锦县这几年一直默默无闻,没什么战绩,亦没让锦县遇过险。但这不代表他很平庸,只能说北黎和东野之间无战事,是件极好的事情。这份功劳得算康镇一份儿。
还没等康镇叙礼,隋御已开口道:“将军请坐,无须多礼。”
“今儿总算见到建晟侯的庐山真面目。”康镇爽朗笑道,“那卑职就不客套了。”他走到隋御对面坐下去,满眼都充满了对隋御的敬畏之表。
隋御微狭起细长的凤眸,自嘲地笑说:“传闻不可信,我只是一介废人。那些虚名都是被夸大的,吓唬敌国而已。我家夫人承将军所救,在下不胜感激。”
“是不是废人,有没有被夸大,卑职自会分明。”康镇直视隋御,坦言道,“去岁,侯爷一到锦县上时卑职就想登门拜访。可惜那时候传闻,侯爷一概不见外客。”
“我现在也是这样。”隋御觉得自己不该对凤染的救命恩人如此态度,又改口说,“是没有人愿意来访。”
“这一年……”康镇顿了顿,调头道,“前几日,苗知县约见了卑职,是关于不久后放东野使团入境的事。每年一到这时候,两国边境上就要出乱子,苗知县很担心,找卑职过去万般嘱咐。”
隋御点了点首,霍地笑问:“与我何干?将军为何要跟我说?”
“确与侯爷无关。”康镇用护臂似有若无地敲在腰间刀柄上,“苗知县发了话,卑职只能加强对边境各地的巡视。赤虎关那块儿是重中之重,但大兴山这块是盲区。侯爷在这住了一载有余,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