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雪停。
次日,天凝地闭,风厉霜飞。即便窝在温暖的房中不出门,依然能感受到那刺骨寒风中夹杂的流矢飞声。
凤染犯了懒,醒来后便待在东正房暖阁里,主要是地龙烧得太热乎,她真不想再来回折腾。
隋御陪着她和隋器在暖阁的小炕桌上用过早膳,雷打不动地去明间敞厅里锻炼起身体。
“三、二、一……”凤染单臂撑在小炕桌上,和隋器打着赌。数过仨数之后,明间里果然传出来郭林的一声惨叫。
邓媳妇儿坐在炕梢捂嘴偷乐,隋器梗着小脑袋不服气,一径跳下炕去,趴在门缝处往外瞧。须臾,转头说:“娘亲,咱们再猜一次。”
“再猜?那这次用不上半炷香。”凤染冁然一笑,“还是你爹爹赢。”
“郭叔叔很厉害的!”隋器依旧不服气,在他心里郭林拔山扛鼎,体魄比隋御健壮出不老少,“他能单臂把我举过头顶呢。”
凤染往口中塞了瓣蜜橘,笑加加地说:“大器近来没有过来瞧瞧爹爹?”
“我瞧了。”隋器瓮声道,又灰溜溜地爬回凤染身边。
凤染心里明白,隋器平日里宁愿和紫儿疯闹、跟李老头他们乱跑,甚至是做郭林和水生他们的跟屁虫,就是甚少往隋御跟前凑合。
这事儿赖不得隋器,主要是她总担心隋御乱发脾气伤及到小孩儿,总背地里嘱咐他,尽量别在隋御面前转悠。
“今早醒来,瞧见爹爹跟你在一个被窝里,是不是吓了一跳?”凤染将扒好的蜜橘喂到隋器嘴里,“昨晚是他一直搂着你。”
“真的嘛?”隋器两腮鼓鼓地嚼着蜜橘,讶然说,“爹爹怎么来暖阁里睡觉啦?”
“额~”凤染笑了笑,故作神秘道:“你爹爹锻炼过度,把腰给闪了。他说咱这炕上暖和,躺在上面身子舒服。”
凤染还在一本正经地“骗”隋器,但听明间里“砰”的一声,明显是一个人被重重摔到了地上。顷刻后,又传来几声含在喉咙里的闷哼。
凤染和隋器同时从炕上跳下去,俩人抢着往门缝外探去。
“娘亲猜的对不对?是不是你郭叔叔?”
“不是!”隋器惊叫,继而手舞足蹈起来,“躺在地上的是爹爹,我就说郭叔叔很厉害嘛!”
凤染深觉不可思议,没管住腿脚,一径推门迈出去。隋御还躺在地面上,郭林半蹲在他身旁擦着汗水,大口大口地喘气道:“侯爷,怎么样?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吧?”
隋御坦然笑之,手背搭在额上,说:“是我轻敌,以后再不会让你半分。”
“啧啧~”凤染自隋御脑后探过头来,“侯爷今儿是马失前蹄啦?”她一面说,一面去扯他已散落了一半儿的发髻。
隋御抬眸,倒看着在自己头顶笑靥如花的凤染,一时沉醉其中。她扯他的发簪,他便下意识地去夺,青筋隆起的宽长大手,不知不觉已长出一层薄茧,瞬间按在她的臂腕上,继而把她往自己怀中拢来。
原本在二人身边的郭林和隋器,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也不清楚自己在卖呆儿看什么呢。最后郭林干脆把隋器扛到肩头,准备悄悄走出东正房。
“不许闹!”凤染边警告隋御,边朝郭林喊话:“郭林你才出一身汗,出去要得病哪!套上裘衣啊,不要冻着大器!”
隋御坐起身,顺势把凤染揽进自己怀里,咯咯地笑道:“那些还用得着你操心?”
“那你……起来啊!地上很凉的,你……”凤染企图从隋御的大腿上挪下来,一手攥着他的发簪,眼波盈荡,不知在往哪里瞟。
“昨儿晚上中间隔着大器,没半点机会能抱到你。”他的长发已彻底脱落开,松散地泄到身前,“我吃那小家伙的醋。”
“说什么呢?他是你儿子!”凤染嗅到他身上浓重的汗气,还有一股隐隐的檀香味儿,“一身臭汗,起来去洗洗。”
“你帮我洗?”隋御附在他耳边道。
凤染突然想起去年那阵儿,隋御还需人寸步不离地伺候。沐浴便是他最不愿让凤染亲近的时刻,只要凤染有往前凑的丁点迹象,他就恨不得把浴桶拍得粉碎。
每一次沐浴,都跟要了隋御的命似的。那时候凤染不怕他,时不时就愿意戏弄他一把。反正该不该看的地方她都已看过,他身上那些伤疤在何处,她早就记得滚瓜烂熟。
腿脚好了就是不一样,才过去多久,他就敢明目张胆地撩拨她了?
“青天白日的,隋御你是越发放肆!”凤染加重语气,“今儿输给郭将不知道反省嘛?快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