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房的门板“咣当”一下巨声倒地,隋御提着长剑怒冲进来。
他犹如一头发狂嗜血的猛兽,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炸立起来了。霎时间跨到罗布身后,凶狠利落,一剑划开他的侧颈。那血顺着剑身四处迸溅,染红了杂乱的枯柴火,更喷到凤染的脸上、身上和衣衫上。
罗布的尸体压在凤染上面,余下扈从忙欲起刀反抗,却被随后赶到众家将合力制伏。
凌恬儿慌了神,继而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从袖子里掏出匕首直向隋御刺来。
隋御立剑一挡,紧接着郭林跟上来大手薅住凌恬儿的头发,如同拖死狗一样把她拖出屋外。
矮房里兀地安静下来,隋御踢开罗布的尸体,先帮凤染解开被捆绑住的手脚,又赶快褪下氅衣裹在她的身上。
整个过程中,隋御的双手都在颤抖,不管下手再怎么轻柔,他都觉得自己弄疼了凤染。他隐忍着泪水,将凤染紧紧地揽进怀里,不断地重复道:“对不起,对不起……”
可不管隋御说什么做什么,凤染只任由他摆布却不发一言,像极了灵魂出窍的木头人。
他伸出长指揩掉她腮边的血渍,捧起她的脸颊疼惜地亲吻,语无伦次地喃语:“染染,对不起,你打我吧,给我一剑……我们回家……”
隋御抄起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胸前,终于放心地栽进他的胸膛里。她的眼泪顺着他的颈窝流淌到衣襟儿里,在这寒冷的冬季里愈加刻骨铭心,比给他一剑还要难受,比从悬崖上坠马还要让他疼痛。
矮房外,众家将见隋御抱着凤染走出来,均埋头瞅向地面。
郭林走上前来,低头禀道:“侯爷,除去罗布外,还有一十五名扈从,刚刚打斗杀死九人,余下六人全部落网。”
“都杀!”隋御阴戾地命令道。
闻言,郭林应诺一声,随即下令命古大志等人动手。
侯卿尘迅速贴上来,苦劝道:“阿御,可否三思,把人押回侯府从长计议可好?”
隋御抬眸扫视一圈东野扈从们,最后将目光移到凌恬儿身上,狠绝道:“凌恬儿,也杀!”
此言一出,松针先是护在凌恬儿身前,又知现下寡不敌众,赶紧跑到隋御跟前,顾不得什么颜面,双腿一弯跪了下去。
“叔叔,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但凌恬儿她是东野郡主,真的不能杀,真的不能啊!看在是我带叔叔找到这里的,夫人她……她也没真的怎么样,求叔叔开恩!”
松针重重地磕头央浼,心里太痛恨凌恬儿的愚蠢行为。
现下正是凌澈和隋御之间交易的最关键时期,他顶着隋御侄儿这个头衔,游走在凌澈和隋御中间,已是筋疲力尽。
这个凌恬儿的脑子里只装着儿女私情,就不能想想自己身为一国郡主,该为东野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吗?
就算凌恬儿没有倾慕隋御,就凭她作出这么多有失郡主德性之事,他都不可能喜欢上这个女人!但目下他又不得不为她而跪,为她求情,只因她是凌澈的女儿。
“你还打算让我夫人怎么样?”隋御一脚踹开松针,狠厉地道。
凌恬儿在后侧疯癫大笑,她奋力地挣脱家将们的束缚,喊道:“松针,你这个叛徒,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凤染她就名节……”
也不知范星舒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冲着凌恬儿的脑袋猛劲儿一敲,她登时倒地晕了过去。范星舒吐了口唾沫,低声臭骂道:“真是不要脸!”
侯卿尘看出此刻的隋御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只好退而求其次,说:“阿御,暂先留凌恬儿一命,其他人都杀好不好?”
“对,对!只求叔叔留下郡主性命!”松针跟着附和道。
范星舒抽剑出鞘,他离得不算太远,扬声问道:“侯爷,杀么?杀的话我现在就动手喽!”
“杀!”隋御再次冷酷地下令。
“不要!不行——”
松针跪地前行,把作为一个武将所有的尊严都摒弃掉了。他知道如果失去隋御这条路,东野国内的朝局必将动荡。凌澈久病于床榻,两大族帐虎视眈眈国主宝座,东野境内饥荒不断,向北黎皇帝请求纳贡减半的奏疏还在路上……
松针不怕战死沙场,却不想东野这么窝窝囊囊地沉沦下去。
凌恬儿要是死在隋御的刀下,之前所有的努力必付之东流。国主很有可能伤心欲绝一命呜呼,即便国主无恙,也难免要为女儿报仇雪恨。为了这样一件事,把好好的合作关系弄成刀兵相见,太不值得了!
然不管怎么样,只要凌恬儿一死,就代表能继承东野国主的只有大郡马和二郡马了。这岂不是替那两大族帐做了嫁衣?所以,无论如何凌恬儿都不能死!
隋御凤眸红涨,又把怀中的凤染紧紧地搂了搂。他心中没有半分动摇,依然想要将凌恬儿杀死。
侯卿尘读懂了他的眼神,突然向后退去一步,没有任何征兆地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