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山县案牍房内,几个大年夜还得在这清冷地方的小吏,早已暗地里骂了不知多少污言碎语对正在翻阅不久前县里死囚越狱杀人一案卷宗的那人,只是再给这些不入流品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面冲着一州将军之子说三道四,是嫌官家粮食撑肚皮还是那几个随从佩刀不够快?
这将军公子不知道发什么羊癫,拉着几十私骑就朝着栖山县来了,差点没把城门兵卒吓个屁滚尿流,这几个正围在一口铁锅旁炖煮个衙门放下来猪腿的爷们,头一次见着除了县太爷出巡以外有人骑马,竟还有的以为是哪位山上大王难过年关带人下山的,连滚带爬朝县衙跑去,待有人战战兢兢朝城门楼子下面吼了两嗓子,才发觉是位了不得的将种子弟,这才大开栖山县门引其进来。
遭了不久前那桩无妄之灾的萧知县被革去官身后,栖山县内就剩县丞主簿两位流品官员,本还有一位掌缉捕盗贼、盘诘奸伪之事的巡检,只是也被此案牵连,得了个徒徙三百里的下场,如此一来,全县仅有一位正八品一位正九品便全盘打理栖山县诸多琐事,忙得是焦头烂额。除夕夜当夜恰巧是主簿当值,听守门兵卒说了有了不得的将种子弟带着好几十骑,细细掂量一番后,当即带人去城门口相迎。
这位主簿也是参与了当初萧知县那桩谋划,只是而今断然是行不通了,耗费了许多光阴财力在此的主簿也只能认栽,开始另谋出路。只是这当初由萧知县牵线搭桥才结识的将种子弟找上门来,他小小一县主簿只能是将姿态放得一低再低,就差没把那身练雀儿补服贴到地上。
在那披坚执锐人人配刀持弩的几十骑之前,是个就差没把将种子弟四个字写在脑门上的年轻人,鲜衣怒马面如冠玉,偏生不是读书人做派,腰间悬了柄镶珠嵌玉的宝剑不说,还披挂了身鲜亮甲胄。
只是让这主簿匪夷所思的是,向来名声极臭的将种子弟中竟出了这么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将军公子,待人接物皆是彬彬有礼,得知萧知县现如今情况后表情颇为痛心疾首,为大尧官场少了将来的中流砥柱惋惜,也让他这么个原本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官场同僚感慨万千,也不枉前头砸下的那值几百两银子的珍玩。
那将军公子听得主簿将此事大致描述一遍后,又让其吩咐下去开县里案牍房门,这才有了那几个小吏大年夜还得陪侍在一旁的那一幕。
被人捧在手上的那案卷翻页极缓慢,当翻到写有“庶民张五以枪诛杀此獠而毫发未伤”的那页时,显然起了极浓厚的兴致,书写这段的正是在场小吏中的一人,还以为是字句中有什么纰漏被瞧了出来,当即心中忐忑在脸上一览无余。谁料这衙内见状不怒反喜,赞这文书小吏事无巨细都记得详尽,让主簿大松口气之余决定日后将这流外七品的小吏提拔栽培一番。这些吏员虽无品级,但也有高下之分,流外九品到一品,俸禄差距也是极大,若是在吏门做到出人头地,不比当个封疆大吏轻松。
话虽如此,科举出身和吏门子弟,仍是隔着道天堑。
“敢问主簿大人,那张五现身在何处?”那将种子弟翻完案卷,意犹未尽向主簿开口。
“回高衙内的话,张五在此役中似有精进,闭门谢客已有好些时日。”
那高衙内听后面露憾色,“是来晚了。”
“不过衙内若是想领教张五一门枪术,倒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可寻。”
“哦?”
“张五有一弟子名钱才,就在三十里外的青山镇上,据说颇得真传,在此案中也是处理甚大,高衙内如有兴致,不妨择日去唤此人来栖山县上即可。”
“倒是主簿大人有心了。”高衙内一笑置之,“张家枪名声在这一州之地可谓是如雷贯耳,若是此番能有幸目睹,也算不虚此行。”
“但是啊。”话锋一转,主簿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