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贴着海塘上垛起的条石,手脚齐使劲儿一点点往上蹭,好容易才起来了,正要下了海塘追赶前面同门,却冷不丁踩中一块松动的砖石,身形一个不稳,便从海塘上滚落下去,脑袋又碰在地上。
他昏厥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又没饭吃了....
为什么他方世堂堂渔鄞郡老郡守三公子,要跑来吃这苦头?处再一片混沌中,方世自问。
还不是他那老郡守的爹,硬强着他们哥儿仨走举业一途,偏生大哥二哥文章都深得他爹真传,不到知天命之年便都金榜题名,现如今都是别州的从七品正八品官,想必有生之年混到爹郡守的位置乃至更进一步都不是难事。
唯独他方世,身为方家小儿子,于读书是一窍不通,十几岁年纪连篇像样文章都作不了,举业就更不消说,让指望着一门三进士的老郡守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找寻道条新路子,听说什么武道不比走举业差了,当朝皇帝正是志在开疆拓土,到时候在沙场上建了战功,得一个封妻荫子,也能光宗耀祖。
老郡守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到时候跟人吹嘘,一门文武双,似也不比一门三进士差了,怎奈何在渔鄞郡当了十几年郡守,退下来时不过才捞了万把两银子,在大哥二哥身上百年花去大半,还得留一千两银子的棺材本,穷学文富习武,老郡守扣扣搜搜掏出的那点银子还不够买些辅助打熬筋骨的药物,更不消说请名师上门,当时方世还宽慰老郡守,说是名师未必是明师,只需有些本事便好。
谁曾想他爹吝惜银子,连靠谱武师给的最便宜价钱都嫌贵,听得路边耍把式卖膏药中一人把自己吹嘘的天花乱坠,开出的价钱也合情理,不过二百两银子便能在府上教三公子一年,保准教成能打老虎的好汉。
方世资质不得不说还是有些的,便是给那本身功夫就稀松平常的师傅教授,入一层楼还是顺风顺水,只是登二层楼时那师傅便露了馅儿,易筋一境与第一层楼铜肤不同,筋络舒展往往要接住药物之力,这时候家境殷实的武夫可不能再吝惜银钱,什么珍奇药草都得砸下去,不然仅靠着自身锤炼舒展筋络,武道前程便要大打折扣。
然而方世他师父也不过是底子打得比纸糊好不了多少的二层楼武夫,离瓶颈还差得远,虽说知道这会儿破镜登楼舒展筋络多半要借助药力,手头却也没有方子,便跟老郡守要了二百两银子来去买药材,谁曾想竟是不告而别,直至今日也没个踪迹。
昏厥过去不知多少时辰,方世觉着有人在摇晃他脑袋,便不情不愿从那片混沌中醒转来,睁眼看时日头已经偏西,眼前偌大个脑袋占据了他部视线,是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瞧着和他也差不多年纪。
“从海塘上跌下来的?”
“嗯....嘶”方世才想起身,身子骨各处便都传来莫大的痛楚,也不知摔没摔断两根骨头,便哭丧着脸。
得,这顿也没了。
“身上骨头没断,替你摸过了。”那年轻人关切道,“也是习武之人?看你身上挎着刀。”
“是....”
年轻人笑笑:“我也是习武的。”
“敢问兄弟是何门何派?”方世忍痛问道。
年轻人想想,说道:“无门无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