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磐强忍着那混杂了糟烂山珍海味的酒气接过金杯一饮而尽,入口辛辣的酒水一入喉后便如一条火龙一般直窜入肚肠。席间的武官们都曾也曾是普通兵卒,在边塞寒苦地值守时能有烈酒暖身那便是天大的享受。
他们于那些文官老爷们还要掺水的淡酒往往嗤之以鼻,是酒就要烈,最好是能烧穿肚肠才好。
不比这些行伍出身武官的海量,逢杯就干的魏长磐不多时便要倒在一边不省人事,反观苏祁连等人虽说面色酡红眼神却多还是清明,留意到已然酩酊大醉的魏长磐,便让人一人出去透口气。苏祁连这一干地方武将能相聚本就不可求,是前者一行人辞官后才得来的机会,今宵酒醒后不知又是何时再见,自然是不醉不归。
河清郡城内街头巷尾那些魏长磐印象中的饥民早便不见了踪影,其中极少数身强力壮者在同类中脱颖而出活到了今日,其余稍体弱些的都早已成了城外乱葬岗里的累累白骨。官府赈济灾民的粮食只够十之一二的饥民果腹,就算还有如华府这般开私仓赈济的富贵人家,到头来终究也只能解得一时之渴,在魏长磐走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每日都能从河清郡城内抬出新近死去的饥民尸首到乱葬岗内草草掩埋。
进城前有段走过乱葬岗的小路,此时头脑昏沉的魏长磐想起那从土里冒出一截来的白骨人手,肥硕的枭鸟停在那腕骨旁,妄图从那白骨人手上再撕下些什么东西来,实在看不过去的魏长磐想用喊声吓退那枭鸟,未曾想这胆大包天的禽兽竟不飞走,一旁膂力过人的晋州武官中有人投石过去,这才迫使那枭鸟怪叫着飞到一旁的树梢上,只等马队一走便落地进食。
“吃腐尸的鸟,打下来也是晦气的事。”苏祁连一夹马腹催马向前,“这不算什么,打完仗以后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尸首来不及收拾,这些吃尸首的鸟仗还没打完的时候就成群结队在天上盘旋,是闻着死气从几十几百里外就飞过来的,这方圆几十里的枭鸟约莫都靠着这片乱葬岗过活,你赶跑了一只,那还会有下一只来。”
魏长磐想起那只莫名扭曲的白骨手掌,还有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腹中不禁一阵翻江倒海,当即便在墙根底下吐了个一干二净。
“呦呦呦,是谁家的小哥儿喝了个烂醉呢?”不远处女子的轻佻调笑声传来,“不会喝酒还要逞强,哪有不醉的道理?”
这声音魏长磐似是在哪里听过的,通红双目朦胧望去,见眼前由家仆打着灯笼在侧护卫的女子,疑惑道:“华府华小姐?”
“你们喝酒的地方是我爹的产业,正巧账目有几处不清不楚的,就来帮着查验。”华湘收敛了神色行一个万福,“小女子在此谢过当年小魏镖师舍命相护之恩,若非有小魏镖师护卫在院前,小女子就要被那采花大盗“
“华姑娘言重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当时收受了令尊的银钱,那便没有不出力的道理。”于这华府小姐魏长磐谈不上有什么恶感好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更何况后者当时待嫁之身竟被山贼上门抢亲,也不知那桩婚事后来如何了,不过这些事眼前这华府小姐不开口,魏长磐也总不好多嘴去问,华府主人雇佣伍和镖局镖师之举虽说疑点重重,可与这弱女子又有什么关系,“况且在下现在也不再是那伍和镖师镖师,华姑娘直呼其名就好。”
“你们这一行人大张旗鼓地南下江州,割鹿台与江州官府到时会投鼠忌器不假,可凭籍烟雨楼和栖山县张家的那些残兵败将,就算再有这人人身手不俗的晋州武官二十余骑,就当真能是那松峰山的一合之敌?”眉眼弯似月的年轻女子似笑非笑。
“那华姑娘有有何高见?”心中剧震的魏长磐面不改色,笑说道。
“那就要看魏小哥能有多大的魄力来与我华家做这笔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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