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山上五当家交椅竟交由外人来坐的消息比山风更快地吹到了小垚山众喽啰耳畔,原本为这把交椅明争暗斗积怨已久的几大头目听闻此事面面相觑。
这几大头目中不乏有与武二郎关系莫逆的旧友故交,又听闻好似从天而降般的山下来人年纪轻轻,私下便愈发愤愤不平,可谁也没俩脑袋敢去公然质疑小垚山大当家二当家的两人议定下的事,加之另外两位当家的都不在山上,于是乎小垚山五当家交椅归属也便水到渠成。
被几个小喽啰紧赶慢赶洒扫出的一间宽敞偏殿成了魏长磐住处,虽说连花窗栅格上所糊麻纸都破烂不堪,任由山风呼啸而入吹拂油灯摇曳,他却依旧能从平滑如镜的铺地青砖上瞧出这座偏殿昔日香火鼎盛时的景象,必是香烟袅袅,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入山次日小垚山便要杀鸡宰羊为他这位初来乍到的五当家接风洗尘,轻抚着那床山上喽啰不知从那户娶亲人家掳上山的大红喜被,魏长磐环视收拾仓促并未有多少陈设而显得有些清冷的这间偏殿,不禁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当务之急是联络山下苏祁连一行晋州武官,将小垚山上守备情形如实相告后再行商议如何杀人。然而小垚山上下都仅能走那条把守严密的山道,魏长磐方才上山一日便要堂而皇之下山,武二郎与江北坡怎会不起疑心?
一旦图谋败露功亏一篑,那以他今日亲眼所见小垚山守备,仅凭他们一行二十余人想要攻上小垚山将武二郎斩杀无异于痴人说梦,擂木滚石陷阱暗哨姑且不算,以武二郎今日不经意间展露出远超魏长磐预想的武道境界,即便小垚山陷落他孤身一人退走又有何难。
那唤作赵猴儿的大喽啰自打他摇身一变成了小垚山五当家以后便俨然改换了副面孔,这间偏殿内一应家具也大多是由这位大喽啰带几人从山上库房内挑拣些质料上乘的擦干洗净搬来,更有甚者这位满心都想着如何亡羊补牢的大喽啰还偷摸着私下问了魏长磐去不去山下轧花窑。
临上山前才与苏祁连学过宿州本地江湖黑话的魏长磐对此不过是一知半解,也不明了赵猴儿口中轧花窑的意味,直至后者对他比了个天下男子都通晓的手势再露出促狭神色,他这才明白赵猴儿所说轧花窑含义,自然是连声回绝。
“不喜荤腥的猫儿倒也真是不多见,亏得江师爷你这位旧识年纪轻轻的便定力不俗。”大殿屋脊上武二郎举起酒坛子往嘴里灌了口小垚山上自酿的土烧,与并肩而坐的江北坡说道,“换了其他流亡的武人,那股子邪火无处喧嚣早该一口应下赵猴儿。”
“一日光景,哪里看得清人心,许是年纪还轻又初来乍到,有些保留也正常,就怕是隐藏秉性刻意为之。”
“当时是江师爷青眼此人要他来坐山上第五把交椅,怎么这会儿反倒后悔起来?”
“有些事也不瞒你,当初游历至栖山县时囊中羞涩,耐不住腹中酒虫子做崇,打肿脸充胖子进了间酒楼,结果兜里那些铜板连两碟小菜钱都付不出,最如坐针毡的时候,恨不得蒙上面就冲出去,想来以那等偏僻所在,论起跑路的本事总不会有人快过我,谁成想在角落里又见着咱们这位年纪尚轻的五当家和他师傅,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深浅,结果又没了逃跑的胆子,只得老老实实等着给那掌柜的刷碗。”
听江北坡娓娓道来当年窘迫经历的武二郎一口土烧没咽下去,听得江北坡幽幽言语便都给糟蹋了。
“感情江师爷当初行走江湖时还是个会帮店家刷碗的主?”两条卧蚕浓眉都笑道挑起的武二郎忍俊不禁道,“这和咱们这位五当家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会儿肚里窝着一股子饿火没地儿撒,好巧不巧这酒楼里有人吃饱了闲的没事儿找茬,当时还出了不小的糗。”
江北坡回想起那只一脚便迸裂露出脚指头的布鞋有些脸红,好在这屋脊上没甚亮光不至于被武二郎这厮笑话了去。
“咱们这位五当家的师父也是性情中人,约莫是看出了我当时窘境,便请邀去共饮。”江北坡感慨道,“讲句真心话,这位爷当真是阔绰得紧,师徒二人就点上了桌直教当时老子口水直流的席面,说话也投机,本还想着有朝一日回请人家,江州江湖却有了那般的大变故”
可惜了那顿酒的恩情,再没机会当面偿还,唯独在魏长磐这栖山县张家嫡传身上才能有些许的弥补。
“江师爷还是没回答咱先前那问题,咱们这小垚山五当家的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妥处?”
“当时见着这旧识弟子原本心里头是欢喜的,而今坐定细细想来蹊跷处也不少,按年纪推算,这魏小侠至今不过才及冠的岁数,再山下是何能与赵猴儿对答如流?还有他这身手,不像是正儿八经名门正派的路子,倒像是靠着一次次生死搏杀磨炼出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江师爷你过去自个儿说的道理,现在都忘了不成?”
“道理是道理,真正做起来则又是另一番景象。”江北坡侧过身来注视武二郎双眼,神色凝重
“还请大王在三当家四当家的回山之前对此子再行试探一次,若是能证明江某心中猜想错了,那改日向他赔罪便是,可若是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