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福看天色还早,说:“我再到城里城外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可租,顺便捎双鞋回来。”
女人这时开口:“大哥已经破费了这么多,别再花银子了,妹眼前冻不着。”
王进福又说:“大叔、大婶,你们这样善待我和妹,我俩也无以为报;我出去转转,添柴烧水的活儿就让我妹干吧。”
出了脚店往城里方向走,护城河两边的柳树已经长了些年份,都一搂粗往上,此时点点片片的嫩芽挂满纷乱的柳枝,小风儿一吹就成片地晃动。
护城河到城墙间是开阔地,不许贩夫摊商驻留;荒草间有车马和踏青的人们踩出的道路。
护城河外有砖房也有土屋,王进福踅摸着想哪里能租到房。这脚店虽是便宜,但两人一天十文,一个月就是三百文,合四钱银子了。
若能寻得间破小些但便宜的土屋栖身最好,王进福想若实在这女人没着落,便先让她在租屋里住,自己到衙门当差好歹公房里寻个地方凑合着。
绕了一圈也没摸不着门道,这样瞎撞哪里能租得到房。
一个开路边小饭馆的老头儿告诉王进福,想租房应该去找城里的房牙,很多往外租房的人都到房牙那里挂个号儿。
谁家想雇长工、短工、奴仆、丫鬟什么的都到那里寻,没饭吃的寻口饭的也可到那里等,就是搭个成得交些牙费。
王进福又进城,那房牙处倒是好找,只都是城里人的砖房,一年好几两银子。
王进福哪里租得起,就趁店铺关门前给女人买了双黑布鞋、白布袜。
脚店里点起菜油灯的时候,远道而来的人们挑担的、背篓的、赶着一、两头毛驴的陆续住了进来。
都是些乡野产的杂粮、粗布、麻、干果之类。靠城门近些歇一宿,明天早早进城卖掉。
这些个靠苦力换几文钱的人,极其节俭,吃食多是从家里带着,来回两天或三天就靠干粮充饥,路途讨口水喝。
店主人夫妇原本支着灶,蒸馒头、熬小米粥,五个铜钱能吃饱。无奈这些人恨不得把卖得的钱一文不差地带回家,愣是一个铜钱也不花。
老两口儿索性只烧着四条男女火炕,院子支口开水锅,除去烧柴钱,赶上住店的人多,也能剩几分银子,老两口倒也过得下去。
王进福回到店里和大叔打了招呼,女人已是隔着布帘子察觉。
两手捧着一个馒头出来,嘴微微动着小声道:“大哥回来了。”
王进福问:“妹,你吃过了吗?”
女人:“我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
王进福把鞋袜递过去,“妹,快换上去。”
女人接过去拿在手里低头端详着不再作声。
大叔拿一个黑瓷碗,倒了碗茶水放桌上,“我这店管水不管饭,坐下就碗水吃吧。”
此时,两边大通铺上的壮年男人们也都正吃干粮,一片吧嗒嘴的声音和买卖上的说东道西。
王进福三口两口吃完,对女人说:“明儿个我就正儿八经到衙门里应差了,官身不由人,早晚回来的时辰不定,你就安心在大叔店里住,店钱我给你留下,再每天给你留几文的饭钱,饿了到外面买个馒头、烧饼,勿饿着了自个儿。”
女人轻轻道了个万福就回西边屋里去了。
女房客里有跟着丈夫骑驴来,准备明天进城逛的女人和她们的孩子,相互也不认识,早早地无声歇了。
大叔这时问:“后生,刚住不长,咱爷们儿却是熟了。看样子在这脚店三天两天打不住。你兄妹叫啥?”
王进福:“晚辈王进福,敢问大叔尊姓?”
老汉道:“我姓袁,你妹叫啥?”
王进福其实还没来得及问女人叫啥,想若遇到能让她吃口饭的下家立马就送过去,不必知人家姓名。便嘿嘿一笑道,“大叔就唤她闺女行了。”
袁大叔:“咋?既是兄妹,你连她姓名都不知?”
王进福所答非所问道:“大叔,眼前我得赶紧把差事操办好,要不我俩连吃住都保不住,其它的都没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