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刑捕司气氛有些异样,王进福他们昼伏夜出,巡逻街巷。刑房主事魏程远召集了几次议事,甚至推官和刑狱通判也来了,差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
王进福听出了个大概——有个南北流窜的大盗近期到了平阳。此大盗从解州一路向北到太原,盗得金银便如土般挥霍,剩下则胡乱丢给穷人,已被官府在平阳城发现了行踪。
杨伯雄带老高一伙捕了几次都落了空;此贼反又在平阳城做下案子,将成串的铜钱洒到流民们栖身的城南荒坟滩里,这是明摆着与官府打擂台。
这次是魏主事亲自布排,让郝云也加进来。
“这贼闹的,东外城那边连着几天约斗搏杀,官道上强买强卖、抢劫,已报了几个案都顾不上管”,一个捕快嘀咕。
赵俭私下跟王进福说,有两回是有机会拿住贼人的,但不知怎么杨伯雄手软了,估计是他还没摸清盗贼财宝的藏匿处,故而先打草惊蛇又欲擒故纵。老爷们却是等不及了,不仅本府各县,连河南府都传来缉捕文书,若盗贼在平阳府盘桓这么长时日又闹得众人皆知,最后走脱了是要被布政司问责的,备不住有人要坏官。
赵俭道:“要是我就先拿下再说,拿了人还怕寻不出他藏宝处?”
王进福说:“杨爷有杨爷的想法,咱不好逆了他的意思。不过我看上面大人真急了,这回拿不住也要将他赶出平阳府。”
“先拿住驴日的,就是起不出他赃银也能得赏,总比杨爷独吞强”,赵俭闷闷地说。
王进福:“大盗不同毛贼,他能在各府县如入无人之境,必有些本领,你我不必出那个头。”
果然,一天后半晌,杨伯雄传令,所有捕快今晚不准回家,同守备府官兵合力去城隍庙抓捕盗贼,能抓活的便抓,不能便就地处死。
原来,接连有几家铺子夜里无声无息地丢了酒肉,也没人报官,是杨伯雄逐户访出来的案情。
恰是雨停后,其中一家墙角处似盗贼翻墙落地痕迹,有细微的一点灰,杨伯雄断出这是香灰——盗贼自庙里来。
杨伯雄带人便服往各处庙宇内外暗查,不几日便发现此贼藏身于古树参天、房屋多的城隍庙。
通缉文书里说此贼武艺高强,窜墙跃脊如履平地,所以不敢贸然下手。
最后魏程远、通判商议拍板,在此贼半夜出庙之前,军兵、捕快共二百多人将庙围住,待他一露头就一举拿下。
头更一过,五、六十个捕快聚齐,刑房主事魏程远亲自带队至鼓楼处与守备府官兵汇合,一齐奔城西关靠北的城隍庙去。
大约一两百步远时,分兵四面,将城隍庙围将起来。
庙南是空场,为骑马、落轿之处,也是年节时扭秧歌、耍狮子、闹锣鼓的地方。
东面与民房隔着一条巷子;西面是一片松柏杨柳等杂树林。
捕快们要比守备府的官兵熟悉道路和地势,所以混杂到官兵里面引路。
赵俭抖擞着精神一手握着刀,另一胳膊上绕着铁链。
王进福说他:“死活相拼的事,怕是铁链用不上;再说这么多刀枪,怎么会偏碰到咱刀头上呢。”
赵俭嘿嘿一笑说:“万一哩,万一碰咱手上哩。”
守备府是个把总带队,摆好阵势,众官兵和捕快悄然靠近。
赵俭和王进福在庙北面,从一片民房前经过,进入前面一条直的死巷子,二人与几个衙役摸索着往前,尽头处的围墙显得高大幽暗,下面黑洞洞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赵俭回头对王进福耳语道:“咱俩往前靠,去最黑的地方蹲着。”
王进福轻手轻脚跟着,一手握刀,另一手前探着赵俭的后背,除了赵俭隐约的呼吸声,四周一片死寂。
胡同左边是墙,右边是瓦房,就要到北墙根时,赵俭回头悄声说:“这黑咕隆咚的,就是藏在眼前也看不见。”说着伸出手中刀往前探。
突然赵俭“啊”地惨叫着往下倒,王进福箭步跳到赵俭前面向着黑暗处奋力一刀劈下,身后的自己人瞬间燃起火折子。
一个黑影“嗖”的一下窜上了东墙,墙那边听到动静也亮起火把,黑影立马转向跳上西面的房顶,手中刀在火把映照下闪着寒光。
就听一声“着”——不知什么时候杨伯雄已跟在身后,他臂一挥,刀奔着屋顶的黑影飞去,黑影遁得迅疾,刀撞到屋脊溅出火星,“当啷”一声掉屋顶上。
杨伯雄大喝:“贼人往西了。”
身后已亮起数支火把,官兵、差役乱哄哄高喊:“贼人往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