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野上下察看着,眼前这条山谷,由山的高处向西延伸。通向石炭窑的这条土路延伸向山谷深处,有的路面向沟里塌得很厉害。
付监史说:“若外侧塌了,就再向里挖宽些,只是逢雨天,一尺深的泥,牲口也迈不开腿哩。”
郑天野:“路好走时多储些石炭,否则路一断,炉也跟着停火。”
付监史犹豫了下,“不瞒大人,所里上下倒盼着路断一回,如此可以躺倒,好好歇几日。”
郑天野有些惊讶,又一想,若他是这里役夫,也会这样盼,便看着付监史等他说下去。
“这里除了各州县征来的役夫便是罪役,那农夫满一百八十日便可回家;而五百多罪役,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没个尽头,自然盼着炉火能熄几日。”
郑天野:“文武张驰,何不令他们每十日一歇,以此为律,再加些许奖赏,譬如每炉多出百斤加米一斗,出好铁加米一斗。”
付监史:“自属下到任后,朝廷不停地催铁,哪容得谁歇息,一度军兵在旁挥鞭督促,日夜不停。还有,近几年冶铁所勉强维系,实无米粮可奖赏。”
两个随从自沟底气喘吁吁爬上来,各用衣襟兜着几十枚沾满了土的杏儿。
“大人,熟透的已摔烂了,只能捡没熟透的,多少有点儿酸味。”
郑天野与付监史挑干净的,吹了吹,各吃了几个。
继续往里走,靠近石炭窑的一段路铺满灰黑碎石,好走许多。
付监史道:“若都铺成这样,便省了大力,只是属下这几年光顾砍柴,无暇磨刀啊。”
郑天野:“新炉一开,石炭、铁石所需翻番,路必是要修的。除了老炉的役夫,其他人马都来修路。”
第二日,郑天野和付监史去巡视铁石场,此路沿峡谷边缘向上十余里,因坡陡,山坡上开出一条之字形道路。
付监史道:“这里挖开山皮即是铁石,将冶铁所建于此处,正是距石炭窑、铁石场都近之故。”
中间靠崖处,有一段路直而陡,且踩得光滑。
付监史道:“牲口、车马所出闪失多在此路段。”
郑天野见此处又光又陡,立在高石之上看下面的冶铁所。
郑天野问:“如此陡直,直接将铁石放下去,老付,你说如何?”
付监史有些意外,“大人是说不用车拉、牲口驮?”
郑天野:“你看,车自己就能顺坡道而下。”
二人站在山石高处指指点点。
郑天野道:“从铁石场到此处,道路平缓,用骡马将车拖来;从此处到冶铁所,沿沟边修道,直接把车放下去。”
付监史:“如此陡的坡路下去,四、五百斤的车如何停得住。”
郑天野:“不必装那么多,三百斤左右,空车还用牲口顺原之字形路送回铁石场。”
郑天野亲自盯着修路,将十余里道路分为五段,每个役夫修路六尺,几个有经验的军夫监工。
这些原本衣食没有着落的流民干活也卖力,很快,五里坡道便有了模样。
付监史过来看,“大人,属下想,何不将铁石车直接往冶炉跟前放。”
郑天野看着沿着崖边的笔直的道路,问:“如何拐得弯?你可有甚好办法?”
二人到修造车作坊,与工匠一起商量,由三人分别控制磨杠的松紧和方向。
郑天野与付监史亲自去试了两回车,发现很吃力,而一辆车用六人则非常轻松。
郑天野估算,五十辆车共需三百人,年运铁石七百万斤,能出好铁二、三百万斤,这是过去几倍的出铁量,而役夫却不至于过度劳累。
造车需要结实的木材,付监史指着远处一座平台样的山峰,上面大树郁郁葱葱,平台下早已砍光。
“郑大人,要不要派人攀上去,把木伐了,从上面滚下来?”
郑天野摇摇头,“那是山神爷的官帽,蟒袍给脱了,就剩下顶帽子,给人家留些脸面吧。”
郑天野亲自监造运铁石的车,凡吃力处必要包裹大片铁皮固定。
车渐渐造出来,原来铁石采出来等人运,变成车马在铁石场等铁石。
付监史说:“往年总是人手、牲畜不够,这回我手里的人富余了,却无驴肉可吃了。”
三座大炉和五座小炉完工,都已装好了风橐。尤其三个大冶炉,各装三个巨大的风橐,每个用十几张牛皮、马皮缝制。
风橐下装了两对木轮,三伙役夫轮替开合着风橐向炉内推风,这样炉内的火力旺,出铁又多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