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不应背着爹娘逃学。听大哥的,先跟爹娘说,然后让爹娘给你换个地方,继续读下去。”
王正阳听了大哥的。吃晚饭的时候,讲给了爹娘。
姜桂枝满脸惊愕,王进福放下筷子,“这先生确不似圣人弟子,只是你如何又将他打了?”
没等王进福想好主意,第二天,大愣货在户房做巡检史的爹已找到了赵俭。
“赵捕头,我儿当下卧炕在家,请了郎中、敷了药。按理,我这便去报了官,少不了让他倾家荡产。只是有你兄弟的面子,特向你知会一声。”
赵俭也是惊讶,“怎的又打了?”
虽觉着蹊跷,还是带了老高随巡检史上门去探看。
老高询问了几句,原来这次摔得还是上次那边的胯骨,旧伤未癒,又受碰撞,暄得比上次也更厉害。
老高捏了捏,大愣货疼得哇哇哭叫,老高道:“骨头没事。”
巡检史问:“我儿当真骨头没事?”
老高呲牙道:“兄弟这是何话,我们都是相识,都吃衙门这碗饭,说不定我老高哪天还会求到兄弟头上,怎敢在这种事上糊弄你。”
巡检史又问赵俭,“赵捕头,前次喝酒,你说与王正阳的爹是兄弟。你们都在一个衙门口,是何样的兄弟,说来我听听。”
赵俭:“老兄,实话说我们是义兄弟,但站在老兄面前,我向理不向人。令公子若有事,他赔不起我来赔,断不让你受委屈。”
巡检史:“赵捕头面儿到了这里,我暂且放他一马。我儿的伤你也看了,我儿的罪正受着,赵捕头说我该如何向他家讨公道,今日便依了你。今日之后,若我儿的伤有变故,我自与王正阳家里说,赵捕头就别劳驾了。”
赵俭掏出锭银子,“先代我兄长出五两补养之资,令公子养伤的耗费老兄尽管与我讲。”
本来就是皮肉伤,大愣货炕上躺了几日,便又上学去了。只是义学里没了王正阳。
这边王正阳没跟爹娘说还想读书,只说不愿再听先生讲书了。
王进福:“本来当初是要认个字便可,没想一读就是三年,不上便不上吧。只是在家温习一二,别白上了。再长长岁数,去学个合适的营生。”
姜桂枝道:“不是上得好好的,那先生还说阳儿读下去有出息么。”
王进福:“我进了义学几回,看出个一、二。那读长的不是家有几顷良田、就是官家老爷、再不就是城里大买卖人家的娃。咱家娃只要认得个字,顺顺利利长大便是好。”
王正阳依然和爹一同起炕,他吃得馒头已经跟爹的一般大。
爹出门之后,王正阳拎着小镢头跟娘说,“娘,我去把后面俩院翻了,前后三个院儿都种上菜。”
姜桂枝看着儿子有些茫然,儿子正是活蹦乱跳的岁数,且比一般娃要壮些,现在书不读了,关在家里有些让她手足无措。
“就在咱家这一片,别跑远了。”
其实王正阳是找个由头,去小树林后面练剑跳和功架。
春天,屋后的枯草里还有残雪,榆树、柳树正瘦。
穿过树林,再经过几座坟,又是一片粗细的榆树茂密地长在一起。
洞口那几株高大的榆树,枝条蓬勃地胡乱生长着,几只喜鹊在上面喳喳地叫。
洞口黑洞洞的,悄无声息。
大哥不让他进那洞里。王正阳站了片刻,不见有人,便往回走。
既然跟娘说了要翻地,得去后院刨几下,却见大哥已在树林里等着,一如往日地挺拔。
“不读书了?”
王正阳眼圈一红,“不读了,我随大哥学本领。”
大哥叹了口气,望着远处呆了会儿,“先贤的教导不要忘,随我好好练功夫吧。”
王正阳问:“什么是功夫?”
大哥:“我教你的要苦练,要耗费很多时日,这就是功夫。我教你的功架是入门的第一个台阶。”
大哥把王正阳领回了窑洞口的空地上,“方才你站在这里,我也在看着你。这三年你还算下功夫,你不是想飞嘛,你看。”
话音未落,向着墙一样的土崖疾跑、跃上去,在土崖上翩然如蝶,出去老远才飘下来,又如前一样地横着跑回来,让王正阳试试。
果然,王正阳蹬了几下便到了一丈高,顺土崖跑出去两丈掉下来。
按捺不住喜悦低声喊:“我也会飞了。”
大哥道:“此为墙上飞,由此,你当知剑跳的功用何在。”
王正阳“我还要练什么?”
大哥:“问练什么还早,你眼前不叫墙上飞。力虽勉强,气却未上下贯通,更说不上沉浮自如。跑得越高,气越往下沉,如能沉到脚底,你便能站上树梢。你看,我要去那里。”
大哥又飞上了土崖,几丈之后,由土崖跃上一棵树,立于手指粗的树枝,随着树枝一起一伏,再如一片树叶落下。
王正阳看得张着嘴合不上。
“大哥,我如何能练成这样?”
大哥:“你剑跳练得不够,此为升力不足。你气脉滞涩,难以贯通,此为气机不灵。你练功架时,命门没有练实,以致耐力难支。若此时丢掉,也就比一般孩子力气大点而已。”
王正阳剑跳练得最多,他以为总该差不多了,谁知却被大哥这样一顿说。
道:“太难了。”
大哥上下打量着王正阳,“一者,能否把秘密守下去。二者,能否把墙上飞练到家。三者,至此所学,再练得深些。之后再看。”
王正阳忍不住,“大哥,你还有啥功夫?”
大哥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突然移身形,双手如闪电,拍向一棵胳膊粗的榆树,榆树梢像鞭子一样“啪”地一声抽到地上,树干闷响着齐根断掉。
王正阳知道榆树的枝干柔软,平时折断一根手指粗的榆树枝条都很费事。
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树,想着爹说过的“伐树是犯法的”。
大哥似看出他所想,“平时捡些枯枝,这个扔到崖上,晒透再烧。”
王正阳每天到后面的荒院,刨一小片地,便专心致志练功夫。
两个月后,后面两个荒院的地都已翻过了一遍。
王进福说:“在家没白呆着,这三个院都种上,你爷爷奶奶、赵俭叔,咱三家的菜吃不完。”
王进福教儿子种菜,先挖畦,一垄间一沟。
“垄上长菜,沟里下雨蓄水。平时浇水,用瓢往垄上浇便足矣”,王进福边抡着小镢头边说。
黄瓜、萝卜、白菜是撒种。茄子是从东外城买回茄秧,开始几天蔫蔫巴巴,王正阳以为活不了,谁知几天后变得新鲜水灵起来。
有了后面这两个院子做遮掩,王正阳练功夫的时辰多了不少。
有一天自己试了试,可以从屋后蹬着崖壁飞到前院里。王正阳想象着,从后院顺着崖壁跑到自家院儿里,娘看见会是怎样的惊讶。
但他得守着秘密,大哥的本领多着哩,自己要变成大哥那样的人。
一天,王正阳正低头浇菜,一块小土坷垃砸到脚边。
大哥正贴在房顶那边的崖壁,一手吊在一截长在崖壁的树根上,向他招手。见王正阳抬头,扭身落下去了。
王正阳丢下葫芦瓢,几步窜上崖壁,落到小树林里。
大哥站立不动,似在想着什么事。
王正阳:“都八十天没见大哥了。”
“你随我来”,说着,大哥转身往后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