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指了指远处两盏红灯笼处的小酒馆。
这个时辰,酒馆里吃饭喝酒的差不多都该散了,王一德知道有事,便问:“何事?”
黑影:“去了便知。”
王一德知道冯五,平阳城为人讨债平事,手里一群弟兄。
若是从前,自己断不敢回绝,但如今王一德手下也有一拨弟兄,也有能打的,不再惧怕冯五。
“今日天晚,你跟冯五说明日再说。”
黑影道:“我大哥说,一德大哥今晚必须去,否则他便找上门来。”
王一德嘿嘿冷笑,“你让他来。”
一扭脸,黑暗中的孙美娘透着失落的气息。
便道:“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王一德让孙美娘先进家,等他回来,悻悻地往小酒馆去。
小酒馆里就冯五一桌人。
屋角燃着角灯,桌上摆着烛台,没有菜也没有茶。冯五坐着,边上站着两个,一看就是街面混的人。
冯五不知从哪里弄了两个唱传奇用的乌黑锃亮的梆子,在手里玩弄着,嘚嘚地乱敲。
见王一德进来,敲了下桌子,“兄弟请坐。”
王一德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对面,扬着眉毛,睁大眼睛直直看着冯五。
冯五身子往前一探,“没有酒菜只说事,兄弟勿怪。”
王一德:“有,我也没空吃,说吧。”
冯五:“欠人的二十九两银子何时还?”
王一德立马瞪眼,“我欠谁二十九两了?”
冯五拿着梆子晃了晃,笑道:“这么讲话就没趣味了。我们今日只谈你何时还,其它的话一概无须讲。”
王一德一拍桌,“好大口气。我说这店家欠我二百九十两,你立马给我要出来,分你一半,你看如何?”
冯五面露怒色,低吼道:“今日若不还,先废个手指头。”
手里梆子敲了下桌。
王一德心里一颤,他的脚趾落下点儿病根,时至今日,走路多了仍会隐隐作痛。
眯眼斜了下冯五手里的梆子。
他怀疑当初废他脚趾的就是冯五一伙,心里泛起恨意,咬了下牙根,“冯兄,这是要强出头了,我王一德也不能不奉陪。你定个时辰、地方,你我各自带人,决个输赢如何?”
冯五冷笑道:“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王一德脸往前凑,一字一顿道:“输了给你二十九两,赢了废你一个手指头。”
冯五哈哈大笑,“你倒是会算帐啊。二十九两可不行,得加倍。”
王一德也豁出去了,“也好。那就都按五十八两算。”
冯五:“你若输了,又不带银子,将如何?”
王一德咬牙道:“二十九两一个手指,随你弄。”
冯五:“一言为定。”
这时,冯五身后阁间的门开了,一个头罩网巾,穿酱色棉袍的人拄拐杖出来。
独眼闪闪发亮,声音不温不火,“咋的冯五,二十九两就如此大动干戈?让人笑话,把他先关刑捕司去。”
王一德认得是赵俭,也知道冯五是赵俭的人。
心道:自个儿虽在单府有倚仗,但单员外忙得看不到人影。再者,为这事求他,说不定还要挨顿骂。看来今日是躲不过了,不行便认栽。
欠起身作了个揖,“赵爷。”
赵俭没有坐,拐杖指了指王一德,“你是王一德?冯五是我的人,今日让我碰上,要么你还了欠银,要么这便关刑捕狱里待审,明日让原告补状子。”
王一德仰头看着赵俭作委屈状,“赵爷有所不知,非方才他们说的那样,二十九两银另有原委。”
赵俭打断他,“此事无须再讲。二十九两不算事,按官律也够关个半年。要么答应还了,要么今日跟我走。实话讲,我们与你无怨仇,你有面子上的人来讲情也算。”
王一德沉吟了一会儿,无奈道:“赵爷,眼前人都已睡了,我寻有面子的人也得明日再说。”
赵俭一挥拐杖,“那就三日内。”
又对冯五道:“往后这点儿银子的事少管,还不够你喝酒、治伤的。”
王一德起身作揖,“在下谢谢赵爷,三日内我给赵爷交代。”
说完,冲冯五哼了声,起身出门。
王一德回到家,门从里面闩着。砸了半天,孙美娘才睡眼惺忪地来开门。
“那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我又不敢走,在此亮着烛熬着。”
王一德哼了一声,“不敢把我怎样,我王一德也不是白给的。”
家里屋已烧热,被已焐暖,孙美娘过来解他衣带。
刚经了与冯五的紧张较量,王一德早已没了兴致,但孙美娘劲头儿很足,王一德了草地应和着。
孙美娘搂着王一德娇嗔道:“哥哥心急火燎唤妹来,却又这般提不起兴致,方才遇到甚样事了?”
王一德也不瞒孙美娘,“就为欠那二十九两银的事,他们找了强人,还有衙门里的。”
孙美娘惊得爬起身,睁大眼睛打量王一德,“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咱也别赖着了,你要实在还不上,就把那房还给他们。”
王一德冷笑道:“真要闹起来,还不见得谁把谁怎样,你忘了,我是如何教训别人的?”
孙美娘:“打打杀杀的,出点儿差错就晚了。我与你相好这几年,已不图你银子,这么平安过下去就知足。”
王一德搂着孙美娘,拍拍她的肩,“美娘啊,你还是不知我。我不是缺银子,我是不给。”
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只要银子到了我手,那就是我的。管他谁欠谁,不蜕层皮,休想从我手里拿走。”
孙美娘:“眼下咋办?”
王一德:“明日我托肖管家跟衙门里说情。”
孙美娘:“那迟早也得还人家啊,你再托人情又得多花。”
王一德一口吹灭了蜡烛,黑暗里撇嘴道:“要不你们日子过得紧巴。你想,我与衙门的人都说好了,以后我还会给他?花个三、五两我还剩二十多两哩。”
一番话说完,王一德身心放松下来,手又开始揉捏起孙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