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云与罗通判商量,若两人亲自出面,将房宅卖出去,被洛阳衙门知道恐有不妥。
王正阳对洛阳熟一些,赵俭市面上的事熟络,不如就让他俩去办。事成之后,罗通判与郝云再向本地官府通报。
当晚,杨素萍与三个孩子住西屋,郝云等四人住东屋,四个差役两个守宅门,两个客厅听候,叶明堂则用铁链拴在东耳房。
杨素萍此时已缓过来些。
罗通判对郝云说:“经了这样变故,这女子会不会经不住,做出意外事情来。”
郝云道:“差役客厅守着,不会出事。”
“我二人还是劝慰几句”,罗通判道。
二人将杨素萍请到客厅落座,差役回避到屋外。
杨伯雄还未来得及往这里添置新家具,四盏角灯燃着,客厅里弥漫着古旧的气息。
罗通判道:“虽杨伯雄已伏法,我二人仍愿以弟妹和嫂夫人相称。弟妹与他非一路人,世间事多身不由己,慢慢过往。说实话,我们这样的官家人也是如此度日。不看从前,往后看三个儿女长大成人,那时弟妹安心颐养天年,也称得上圆满。”
杨素萍苦笑了一下,“罗大人仁心。虽与他爹早已形同路人,毕竟夫妻一场,且他待儿女也算慈父。事已至此,奴当尽些夫妻本分,却不知从何做起。”
罗通判道:“当下,弟妹不便抛头露面,待寻个院落买下,你们母子搬过去,所剩银两节俭度日。那时,你可在家为杨伯雄设个灵位。郝指挥已为他坟墓立碑铭刻,待子女成年,将遗骨迁来即可。”
杨素萍:“他爹虽未讲过,但我知,他外面必养着小。他犯了官,大小都免不了受牵连。奴是罪人家眷,幸遇仁厚官家,能落得这样结局已是万幸,那边也顾不上了。”
郝云脸一红,“凡与杨伯雄一起犯案者已拿了。其他无辜、又未作恶者都已妥善处置,嫂夫人勿念。”
第二日一早,赵俭和王正阳换了便装,带了房契,去与牙行勾连。
郝云、罗通判嘱咐,若无八成把握,切不可将房契示人。否则还未成交,这两处房宅却摆到洛阳市面上,这么大数额当会传开来,最好悄无声息地成交。
在牙行里,赵俭自称,有两处大宅要卖,说了个大概方位。
那房牙都是精明之人,三言两语便要喊来马车,要与赵俭一起去看。
赵俭倒也沉得住气,“只是打问,数万两的宅院,岂是随便能让人看的。你们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便寻下一家去打问。”
房牙道:“你哪里都不讲,甚样也不让看,小的如何为你寻买家?你这哪里是卖房,是卖话。”
赵俭问:“牙税如何算?”
房牙道:“大宗低些,一百提五。”
赵俭道:“若两万两便是一千,太多了。”
房牙道:“爷呀,这还是瞒着官家私下把房过了,再衙门里打点,把房契改了。若走官家的门槛儿,一百提十都挡不住。小的看爷是大宗银子,多少我们也能得些,才报得这么低。”
赵俭和王正阳扭头要走,房牙拉住道:“爷,小的为个名声,拉个熟客,一百提四,不能再少了。”
见赵俭和王正阳没有回头,忿忿道:“这是充大户耍人玩闹来了,哪里有什么大宅子。”
又转了三家,大同小异。
赵俭有些犯了难,“正阳,这么下去难出手了。你想,咱连宅子都不让人家看,如何能成?你随高金堂来过多次,见的都是当地富户,能否寻个下家?”
王正阳摸摸后脖梗,“每次都是高老爷与人谈,我一边候着。他来这里也就是那一、两个大掌柜。”
赵俭:“那就去找他们碰碰运气。”
王正阳:“赵叔,我也不知人家住何处,都是谈好了生意,人家派车来取货。”
赵俭泄了气,摘下六瓣帽扇着,洛阳的天气比平阳热多了。
王正阳突然想起,“赵叔,我们去怡春楼打听。”
二人骑马到了门前,拴好马,拿了马牌。
赵俭抬头瞅了瞅,有些惊讶,“你每回都随高金堂来这种地方?”
王正阳脸一红,“高老爷多半时候要来,我一般只在下面候着。”
赵俭打量着,“比平阳府的教坊气派多了。”
二人一进大门,里面人声喧嚷。
早有妈妈模样的迎过来,“二位爷,是自己点,还是奴家为爷挑两个小姐姐?”
王正阳笑道:“我们找春荷。”
妈妈仰头,尖着嗓子向楼上喊:“春荷,有熟客来。”
又斜着媚眼说:“二位爷,一个姐姐哪够逍遥,奴再为爷选一个。”
王正阳:“我们有事,谈完再麻烦妈妈。”
赵俭笑道:“正阳,我看你对这种地方很老练么。”
王正阳不好意思,“赵叔,跟着高老爷实在是见多了。”
这时,春荷在栏杆处,斜着身子往下看,似乎已忘了王正阳,有些茫然地张望。
但王正阳还认得她,向上招手喊:“春荷。”
边扶着赵俭上楼。
春荷应声迎过来,看着上楼的王正阳,端详了一下。
浪笑道:“原来是我的小爷来了。有两、三年没来了,怎的把姐忘得这么干净。”
其实,王正阳又随高老爷来过,与她照过两回面,不过王正阳不是嫖客,粉头自然记不住。
“洛阳哪是说来就来的。”
见赵俭拄着拐,被王正阳扶着上楼,春荷丝帕捂嘴笑,心道:身子都这样了,还让人扶着来找花姐。
进了春荷的绣房坐定,门上挂了帘子,屋里有些暗,弥漫着熏香味儿。
春荷沏了茶过来,王正阳道:“叨扰姐姐片刻,没耽搁你营生吧。”
春荷喜滋滋道:“兄弟大老远来找姐姐,今日姐姐便谢客了,一心陪兄弟和这位哥哥。”
赵俭见状,掏出一小块银子放桌上,“给姐姐的茶水钱,请笑纳。”
春荷:“怎么,兄弟和哥哥千里迢迢,就为喝口茶而来?”
王正阳:“我们来寻个人,梁掌柜近日来否?”
春荷:“寻他有何事?”
王正阳:“有一笔生意要与梁掌柜相商。”
春荷幽幽道:“那得去问粉霞,他是粉霞的相好。”
叹了口气,“唉,姐是福薄的人。说实话,姐还真愿意你多来几回,有无银子无碍。”
赵俭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看着王正阳心里犯起疑惑,王正阳也有些云里雾里。
春荷起身,拿起桌上的银子塞进绣袋,走到门边掀起帘子喊:“粉霞,你过来。”
那个圆脸的花姐过来,瞅了王正阳一眼笑道:“你是卖绸缎的那个小爷。”
王正阳起身作揖,“粉霞姐好眼力,一眼便认出。在下有要紧事要见梁掌柜,姐姐可否为我知会一声。”
粉霞翻了翻眼皮,“有些时日没来了,小爷找他何事?”
赵俭四下瞅瞅,“粉霞姐姐,我们到你绣房去谈如何?”
春荷撅嘴道:“又要避着我,我以为二位爷是想我才来。”
王正阳歉意道:“姐姐,今日实是有事,改日再访。”
二人随着进了粉霞的绣房,粉霞又要去沏茶。
赵俭阻道:“方才那边已喝过。相烦姐姐,有一笔生意要与梁掌柜商谈,如何寻得到他?”
粉霞眨着眼道:“他店铺十几家,宅子不知有几处,谁知他住哪里。”
赵俭掏出一锭五两银子放桌上,“劳姐姐费心,将梁掌柜约来,明日前半晌我二人来会。”
粉霞看了一眼银锭,喜笑颜开,“请问二位爷,是多大的生意?”
赵俭嘿嘿笑道:“你与梁掌柜讲,二万两。”
粉霞:“那奴就费力打听一下,把话传过去。只是若他出门或生意忙,奴家就无法了。”
赵俭起身,“姐姐只管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