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经过走廊,春荷在后面掀帘子喊:“二位爷,到屋里坐一坐再走嘛。”
王正阳笑着回头道:“明日再来。”
扶着赵俭下了楼,交了马牌,骑马往回走。
赵俭道:“正阳,你与这里粉头很熟络么。”
王正阳:“高老爷一来,便到这里与梁掌柜谈生意,又总是这两个粉头挨着,我也就跟着熟了。”
赵俭:“今日咱俩这一遭,得跟郝爷、罗通判说一声,并非所想那么容易。”
回来之后,赵俭把情形一说,“实在不行,我与正阳先留下,罗大人与郝爷先回。”
罗通判道:“绝对不可。我们来,就是为把银子带回去,空手先归没法向邓大人复命。明日,你们去怡春楼试试,不成,再想它法。且此事就你两位捕头操办了,我与郝指挥出去卖房,传出去不成体统。”
赵俭:“若想快出手,少不得要降些房价、耗些勾连费用。”
罗通判:“我们是奔着两万两来的,加上此处起获的两千多两现银,也不能差太远,否则不好向邓大人交代。”
郝云笑问:“今日二位捕头到粉楼,也少不得费些银子吧?”
赵俭嘿嘿笑着,摸了摸腰包,“那种地方,没银子问句话都没人搭理。何况还要喝茶、请粉头牵线搭桥。”
郝云:“花多少你记个数,回平阳一并销帐。”
赵俭对道:“我必是要报帐的。我自己有多少也搁不住这么往里填。今日托两个粉头勾连,已给了十两;明日得我俩做东,怕还得十余两。”
王正阳默默听着,心道:赵叔多报三、五两倒也正常,遇这等事,身上没这三、五两还真不好办。
又想到,当年爹娘为省下一分、几厘银子,是如何地来回掂量,暗自感慨不已。
粉楼的日常是晚间不睡、早晨不起。
第二天,日上三竿,赵俭和王正阳又来到怡春楼。
与春荷打过招呼,进了粉霞的绣房。
粉霞说已给梁掌柜传了话,就是不知能否来。
二人的茶换了两回,又不做买春之事,粉霞也有些不耐烦了。
春荷那边已接了客人,淫声浪语动静很大。
赵俭笑道:“粉霞姐姐,无论事成与不成,我们都不会亏待于你,耽搁你的银子自会补上。”
眼看临近晌午,怡春楼里酒菜的气味合着调笑、琴声、唱歌的声音一片喧闹。
赵俭道:“粉霞姐姐,梁掌柜到后,上精美些的菜蔬、好酒。”
粉霞出去片刻,布排好回来。
正说话间,外面有妈妈喊:“粉霞,梁老爷到了。”
赵俭和王正阳起身迎出去,见一个身材魁梧、头罩网巾、穿白色云纹绣花长袍、腰系黑丝绦的中年人,四平八稳地上楼来,后面跟着两个随从。
粉霞娇声道:“爷,咋这么晚来,奴与两位客人等得好心焦。”
此人正是梁掌柜,微微笑道:“我来找你喝酒,自然得赶着吃饭时来。”
赵俭和王正阳上前拱手作揖,粉霞道:“这位是赵爷,这位小兄弟爷见过的,都自平阳来。”
梁掌柜拱了下手,“在下梁凤墀”,打量面前二人。
见眼前一个是面皮白净、戴眼罩、拄拐杖,头戴六瓣帽、身着紫绸袍的中年人。
另一个,高个儿、锦蓝袍、黑宽带,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似有些面熟。
片刻想起来,拱手道:“想起来了,小兄弟是平阳金堂兄府上的,只是这位兄长未曾见过。”
赵俭请梁掌柜坐上座,“在下赵俭,在平阳刑房走动。得与凤墀兄相会,万分荣幸。”
坐定后,赵俭道:“粉霞,上酒菜吧。”
梁掌柜让两个随从回去,“二位到洛阳,当在下尽地主之谊。”
问了几句高老爷近况。
王正阳道:“在下过年刚去拜望过,高老爷生意、家宅安好,只是我已离了高府。”
梁掌柜:“怪不得后两回你没跟来。”
三杯客套酒下肚,赵俭说起正事,“凤墀兄,此次冒昧请见,是因有一笔交易相谈,容在下详细告说。”
又看了看粉霞,“烦粉霞姐姐隔壁盘桓片刻。”说着,抓出一锭十两的银元宝递过去。
粉霞脸笑成一朵花儿,双手捧过银锭,“三位爷慢用,有事唤我一声”,便掀帘出去了。
梁掌柜旁边看着,心道:这位出手却是大方,想必生意不小。
赵俭道:“凤墀兄,我二人乃平阳府刑捕司捕头,此次受知府大人之命来洛阳,为官府处置两套罚没房宅,估价两万两。王捕头讲凤墀兄为洛阳富商,便冒昧约来相谈,兄可有意接下这笔财?”说着掏出房契递与梁掌柜。
梁凤墀仔细看了下,心道:确是两处好宅院。
只是房契上合计成交银价一万六千两,缘何赵俭传话二万两?
心里想着,把房契递还,“在下对洛阳各处还算熟悉,虽不知这两处大宅是何模样,却都是地价昂贵之处。不过王兄弟知道,在下只做绸缎生意,房宅于我没什么用。”
赵俭随手将房契丢到一边案上,嘿嘿笑道:“我知兄绸缎生意做得大。绸缎也好,房产也好,只要有利可得,都是一样。在下给兄送上门来,无非是想快些回去交差罢了,兄真想看着白花花的大笔银子,丢掉不要?”
梁凤墀哈哈大笑,“二位兄弟,初次面对,坦诚相谈,甚是快意。来,我们先干一大杯如何?”
赵俭听出梁凤墀有意,便一把将房契收起,也哈哈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兄弟何处不相逢。”
三人干了一杯,梁凤墀道:“几年前,与王兄弟第一次见,便觉非同常人。果然,转眼便从金堂兄的伴当变成了捕头。此次,又被平阳知府大人亲委重任,不简单啊。”
王正阳被他恭维得不知如何应对,不免有些窘迫,红了下脸,拱手客气道:“梁掌柜过奖。”
赵俭接过话,“凤墀兄慧眼识珠。别看王捕头年纪不大,洛阳不敢讲,在平阳,任你本领再高强的歹人,必是三下五除二拿下。”
梁凤墀心里有些惊讶,却也没当回事。
又举杯,“与王兄弟一回回相见,却不知原是高手,愚兄有眼无珠,今日赔罪。”
如此这般,梁凤墀只喝酒,不谈生意。
赵俭看出梁凤墀还有疑虑,“正阳,咱们不能不明不白与凤墀兄谈生意,让凤墀兄看看腰牌。”
梁凤墀拿起腰牌端详着,“原来各府的腰牌都是一样的。”
赵俭道:“朝廷律制,自无差别。凤墀兄若无事,我们今日便去两处宅院走走,顺便让兄看看,知府大人给我等签的公文。”
梁凤墀大笑道:“老弟,我还没说甚,你这便要硬给我不成?”
赵俭:“银子给谁都是给,何不给相熟的梁兄。日后我与王捕头再来洛阳,也会有个喝酒说笑的朋友。”
酒至半酣,赵俭道:“略歇息片刻,我等陪兄去看庄园如何?”
梁凤墀:“急什么,昨日睡得晚,今日起得早。你们又是远道而来,我们在此午睡片刻再去。”
说着,掀帘子唤来粉霞,“我们三人在此午睡,你再开一间绣房,茶水都挂我这里。”
扭头对王正阳笑道:“兄弟,还去你春荷姐房里。”
赵俭嘿嘿笑道:“那就客随主便,谢凤墀兄。”
说着,向王正阳使了个眼色,让他听从布排。
王正阳进了春荷的绣房。
春荷眉开眼笑道:“小爷还是让梁爷赏到姐绣房里了,如此机会莫错过,让姐好好伺候你一回,如何?”
王正阳笑道:“只是个茶水钱,不敢造次。略歇息片刻,我们还有事要办。”
王正阳听见春荷这边前晌接了两个短客,此时见她还有些凌乱。
便道:“我自去睡了,姐姐随意。”
春荷:“那也得陪兄弟躺会儿,不能白得梁爷的赏。”
王正阳不再理她,一头倒在里屋床上。
春荷凑过来躺下,伸手来摸着王正阳,叹道:“唉,你们那边谈大生意,赏大锭的银子,到我这边就乌有了。”
王正阳自与高小姐私会了几日,男女之事已经明了,却是提不起兴致。
拿开春荷的手,“你攒些力气吧,我陪你睡”,说完自顾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