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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不将事情闹大,能引来警察吗?若我不曾将碎尸呈于他们眼前,让他们也陷入危机,他们会愿意继续调查此事?”卓菲白在醉月画舫两年了,来往警察不在少数,甚至她的恩客之中也有警察。
可每当她向那些警察报案,说自己不是自愿待在画舫之时,从没人理睬过她。
哪怕是她亲眼看见舫上姑娘因各种缘由被害死,奋起报案,也从来都是石沉大海。甚至没人会特意来威胁她,让她管好自己的嘴。因为即使她这个妓女说的都是真话,也没人会相信。
卓菲白那时候才明白,画舫妈妈?警察?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为了赚钱,为了享乐,他们可以把所有腌臜掩埋。
“她刚刚是不是承认,她就是金河花葬女尸案和梁上碎尸案的凶手了?怪不得刚刚问证的时候那么顺利,原来是她早就想好了说辞,陷害陈老爷。”杨明洞一派恍然大悟的模样。
江不晚心头一寒,此刻竟是理解了卓菲白的无助。杨明洞的‘理所当然’正深刻诠释了卓菲白的话语。一个妓女说的话,没人会在意,她只需要背好本不属于她的罪名。
“她只是说花葬是她办的,碎尸是她故意给我们看见的,但从没承认过这二人是她所杀。杨明洞,你不要乱说。”郑钧礼真怕杨明洞的口无遮拦,终有一日会给他惹来杀身之祸。
“这两年来,你倒是头一个来查案的。”卓菲白轻笑,她看着郑钧礼,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就算她将事情闹大,也顶多就是翻一时天地,过不了多久,这一切还是会被压下,而后再次沉寂。
“什么碎尸我不知道,但我见过花葬女尸的模样,她不是你杀的。”江不晚将卓菲白身后跟着的十数魂魄一一打量,确认里头没有花葬女尸。
“我怎么会杀思绾呢。”
卓菲白走至窗前,盯着窗外出神,好似在回忆着什么。
那天,是她被囚禁在这房间的第一百天,她仍旧不肯低头接客。
看守她的龟公轮换值守,她预备趁此跳下金河,一了百了。是思绾出现,将她拉出,让她好好活着。
思绾说,有客人说新时代即将到来,画舫这种地方很快就能被取缔了,让她再忍一忍。活着,才能等到那一天。
旁的,卓菲白未必会信。
可新时代会到来,卓菲白是确信的。
因为她本就是新时代的人。
可她一等就等了两年,金河的水,还是那般幽黑不见底,她依旧还是那个被贬低到尘埃里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她还是那一只被困在囚笼里的鸟。
这让她不禁开始自我怀疑,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新时代的存在,那个时代会不会只是她的臆想?不然为何会这般触手难及?
“花葬、黑雪也好,你身后跟着的十数魂魄也罢。这些事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你是不是”江不晚走到卓菲白身前,握住了她的右手,垂头看向她掌心。
卓菲白掌心一朵桃花印,这屋中的浓烈妖香皆是从中而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卓菲白指引他们来的醉月画舫。
“你真的跟妖怪做了交易”江不晚喃喃道。与妖做交易的凡人手心都会有属于妖怪的印记,这些东西从前都只存在于江不晚的术法古籍里,今日却是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出现在了江不晚眼前。
卓菲白抽回手,指向了那架封印了桃花妖的衣柜。
“那个恋爱脑,为了永葆青春,等待她的情郎,给我下了这个鬼东西,逼迫我做她的伥鬼,骗生人给她吸食。”卓菲白眼中恨意毕现,言语铿锵。“我给她找男人吸吧,她还不要,生怕惹祸上身,让醉月画舫毁于一旦,让她的情郎再找不到回来的路。”
“所以你只能将主意打到醉月画舫上的姑娘身上。”江不晚终于知道了卓菲白身后的数十鬼魂因何而来。
“我承认,我杀人虽然是被逼无奈,但也都是为了自己活命。可只有我活着,才能等到思绾等不到的‘新时代’,不是么?”
思绾被陈老爷闷死的那一刻,那个她忘了存不存在的‘新时代’成了她唯一的信念支柱。
可她已经不想再做一个绝望的等待者了。她总要为了那一天的到来做些什么。
“还要谢谢你。”卓菲白眼眶润湿,自嘲一笑,且与江不晚说道:“如果不是我从小就认识你这个小神婆,我还不一定能成功将那个桃花妖封印,并夺走她大多妖力。”
那大概是十三岁的夏天。
江不晚躲在荒废工厂的大树下研究她爷爷给她的那些道法书籍。江不晚一边翻阅,一边出声背诵那些卓菲白本以为百无一用的东西。
那时候,卓菲白正跟一群伙伴在废弃工厂捉迷藏,她就躲在树后的那只大油桶里,把江不晚嘴里念叨的东西都听进了耳朵。
江不晚听卓菲白这样说,脑子里也想起了些那年夏天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