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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少雪,多是寂静冬日里的沉沉暮气。一如青白山上的绿树成荫,一年四季都是常青,但在春日里活泼灵动,生机勃勃,在夏日里沐浴阳光,静听虫鸣,在秋天时看万物成熟或凋谢,绽放生的精彩或了却生的挣扎。唯独冬天,像是被剥夺了生机一般,只有在寒冷冬风里挣扎。
林旦和唐荟打算先在山上休整一夜再下山。
而这一夜,最开心的莫过于萧小五这个小姑娘。
离开了潇潇斋后,也就意味着不会有人再像老板那样管她了,虽然心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之感,可当巨熊端着烤好的一只野兔,放在她面前时,最后的忧伤也就随着烤肉的香气烟消云散了。
茅庵里地界小,赵清毓干脆让巨熊搭起篝火,今夜众人直接围炉烤肉,反而省事不少。巨熊不知疲倦地给两个小孩子烤肉夹肉。
与此同时,赵清毓找到林旦,给了他一段白绫,告诉他,若是有什么危机时,扯断这根白绫便可化险为夷。林旦双眼发光地看向赵清毓,问道:“师傅,该不会我扯断白绫,你就会像盖世英雄一样,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我救走吧?”
赵清毓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说道:“早就让你少看点江湖小说了。总之这东西能保你命就对了,其他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林旦砸吧砸吧嘴,“世上只有师傅好。师傅,能不能多给我几根?”
赵清毓右手暴起,林旦身形一闪,便躲在了围坐在篝火前的萧小五身后,并把她架在身前,挡住赵清毓凶狠的视线。萧小五此时嘴里一大团肉在咀嚼着,手上拎着两只兔腿,眼神中满是不知所措,可怜巴巴的样子好笑极了,赵清毓看见后也乐得消了气,放下了高抬着的手,坐在唐荟身边。
林旦从萧小五手上抢了一只兔腿,借花献佛,凑到赵清毓身边,送给师傅吃。可还没等到赵清毓接过去呢,身后的萧小五拿沾满油的小手直往林旦脸上糊,嘴里还喊着:“坏旦!姑姑打他!”
赵清毓大笑着,竟然真的给了林旦一个巴掌,不过并未带上劲。
不过这一巴掌下去,林旦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师傅,怎么就对自己最凶最严格呢?唐荟倒是取出一条手帕,替林旦擦了擦脸。
看来至少唐荟是自己的亲徒弟。
就在这个时候,赵清毓才注意到小道童模样打扮却叫做萧老大的那个孩子,对面前的烤肉无动于衷,只是捧着手里的茶水,小口小口地吸溜着。
本想询问一下是不是不合口味,萧小五察言观色,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姑姑不用管他,他要做道士的,不能吃肉。”
赵清毓点点头,随后吩咐巨熊去找点野菜来一并料理。
等不到萧老大感激赵清毓的体贴,小五先一步跑了过去,双手环抱着赵清毓,两只手却像鸡爪一般扭曲着,特意没挨着她的衣裳。她知道自己手上沾满了油,不忍心玷污心中最完美的一袭白裙。
“姑姑你太好了,太体贴了!”萧小五额头埋在她的胸口里。
赵清毓嗔怪道:“铃铛给你了,你想要什么就摇铃铛吩咐狗熊就行了。”
虽然赵清毓如此说,但小五还是有些怕那头骇人的巨熊,不过当她轻轻晃了晃手腕后,红绳在手上摩擦的感觉让她很安心。
原本以为突然换一个地方生活,自己会很不适应,但萧小五突然觉得在这山上住,似乎也并非一件坏事,不过好像还不知道姑姑的名字呢。
夜里的篝火堆噼里啪啦地嗤嗤作响,火焰在干燥的空木上跳动,火光映在赵清毓和林旦脸上,唐荟的眼中。这么一点光芒远不如太阳那般刺眼,但却同样发出了光和热,在寒冷冬夜中绽放出独属于它的光彩。
两个孩子已经睡着被送到茅庵里了。
赵清毓心中有许多话,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山上太久,自己一身高深莫测的修为空而无用,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世外高人,不过她看向林旦说道:“我知道你这个犟脾气,爱打抱不平,但战争从来都不是儿戏,若是真如你所说那般,山下人都是逃不掉的。不过就算如此,我还是希望你不要牵扯进庙堂之中。”
林旦听过许多次庙堂,之前何万千也曾告诉过自己,若是想要扬名江湖,必然离不开庙堂之高,可他实在不知两者有何关系,但他看见师傅疲惫的双眼后,还是决定将这个问题埋在心底,等以后自己去探寻,就不劳烦师傅了。
“师傅,还有一件事,一直以来我都忘记讲了,不知怎么的又突然想起来了。”
“何事?”
“师傅你听过花钿榜吗?”
赵清毓看向火光的眼神又深邃了一些,片刻后答道:“听过。”
“去年的花钿榜上,有师傅你的名字。师傅,你知道这榜是何人而为吗?他是怎么知道师傅你的样貌的?”
赵清毓开怀大笑,火光在眼角丝丝皱纹上跳动,好似填满了每一处烦恼后留下的痕迹,她像是回到与唐荟一般年纪时那般娇嫩。
“王玄真。这等手笔,当世只有王玄真一人有这般本事。”
见赵清毓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林旦也就放宽了心,若是有人对赵清毓有所图谋,那他这辈子都不会饶过他。
山风很冷,即便围坐在篝火旁取暖,但林旦仍有点受不住了,他不知道师傅一年四季都是一袭白裙,是如何抵御炎夏寒冬的。他和唐荟约定好明日一早起程下山后,便回到各自的茅庵中休息去了。
赵清毓看向林旦的背影叮嘱道:“别忘了那段白绫。”
赵清毓也回了自己的茅庵,不过两个孩子的睡相并不好,四横八叉,把整张床都占据了。即便夜已深了,但赵清毓毫无睡意,坐在桌前,随手取出一本书后,点燃油灯,打算今夜就此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