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柳思堇并不这麽想。早在八年前,她就替自己好好训了一课,任何看似平凡快乐的安排,都有可能因为一个无心的选择,在下个瞬间变调崩盘。
——没错,要毁灭一段人生,是很容易的。
嗡嗡——
口袋传来一阵的震动,猛地打破她与育苗盆的交流。柳思堇迟了半晌,连来电者都不看地接起。
??姐,你这周末会去找阿嬷吧?
耳中传入柳思宇明显压轻,且带有回响的嗓音,一听就是在下课途中跑去厕所打电话。
柳思堇将手机用肩膀夹着,一边弯身捡起日记本,「哦,会啊。」
那姐可以去药局买止痛药带去,我上次去的时候,觉得阿嬷好像有点头痛,夏季还是有流感的,怕阿嬷吹海风感冒了,如果真的不妙就带去医院。
「好。」柳思堇眯起眼,「把钱转到我帐户。」
??靠,我知道啦,挂电话後就转。
「就这样?」一阵强烈睡意袭来,柳思堇打呵欠,「我好困,要睡个午觉——」
姐。
「哦?」柳思堇眯起睡意惺忪的眼,「交男朋友了?恭喜。」
没有好吗??为什麽每次我一开口,你就这样问啊?
「这是你姐打招呼的方式,一种风格。」柳思堇走到天台Y影处,席地而坐,「所以?g嘛?」
柳思宇吞咽口水的声音,黑白分明。
??今年的忌日,你会来吗?
Ga0得她也差点被口水噎到了。
原本笼罩的睡意强制驱散,柳思堇缓缓睁开眼,心想要是风能挡住这句话就好了,可惜它像是一块石子落入湖水,已制造了无限的涟漪。
一时间不愿回答,柳思堇下意识移动手指,悬在结束通话的按钮上。
——姐,不要挂电话。
只可惜,一切都早被预测。沉默些久後,柳思堇才平淡回覆,「??我再看看。」
你已经这样说好几年了。柳思宇轻叹,语气间充满担忧与惋惜,姐,那件事,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有罪恶感,让自己付出任何代价。
——罪恶感吗?听起来挺中二的。
对於柳思宇成千上万次的安慰,柳思堇早已木然。她知道b起罪恶感,一直沉淀於心中的,是更为复杂,难以名状的情感综合T。
「??思宇,事实就摆在那里。」柳思堇靠在墙上,抬头望着一如继往的蓝天,她尝试平淡以答,指间却不自觉圈紧,「如果,我当时把那封信先拆开来,读懂後直接报警,没有跟笨蛋一样兴冲冲转交的话,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姐,所以说,就算这样也有可能阻止不了——
「可以阻止的。」
这不是唯一的可能,那个人真要下毒手的话,肯定还会趁我们睡觉的时候——
「——我可以阻止的!」
越演越烈的辩驳,像是引爆身T里的地雷,柳思堇反SX抬高音量,急遽上升的心律让呼x1混乱,甚至g起气喘的发作的预兆,「我??明明可以??让爸爸妈妈不被??烧Si??的??就是因为我??我??咳——」
听见粗糙的喘息声,柳思宇慌张地大喊,姐?还好吗?有带x1入剂吧?快点拿出来——
嘟——嘟——
无计可施,还是强制结束通话了。
将手机抛到一旁,柳思堇紧贴着墙面,迅速cH0U出x1入剂使用,同时大口调适着呼x1,很快的症状便减退,气息逐渐归於平稳。
随着年纪增长,她也曾客观地想过,要是当初真化解了,悲剧也有可能用另一种方式出现。但那些都只是自我慰藉的想法,四处漂泊发散的恶意,最终如果没归咎在其中一人身上,只会永远无法接受事实。
所以,柳思堇乾脆一揽所有的罪恶,成为宣泄的标靶。只要怪罪自己的话,一切就会好过很多。
能顺利呼x1後,柳思堇再次望向手边的日记,JiNg致的印壳封面上,早已用工整的字迹,写下「神圣庄园栽培日记|记录员:柳思堇&巫祈海」,充分显现了对方的殷切期待——但此刻的她,仍然深深无法理解。
闭上双眼,彷佛还能看见当时的画面。一双粗糙满是烧伤的手,轻拍自己的头後,拿着一封上头贴满水钻与卡通贴纸,散发香水味的信件。
「这是给你爸爸妈妈的信,今晚帮叔叔转交的话,就给妹妹糖果吃哦——」
柳思堇反感任何与「写信」类似的行为。
正因为她在八年前,曾收了一封不该收的——
纵火预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