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魏深宓停止哭泣,双眼却陷入一种空茫。
她跪坐在泥地上,握着周姨的手没有放,已经有些僵y的麻感从她指尖蔓延而上,她呆呆地、静静的坐着,好久好久,脑袋都只是一片空白。
眼睛有些乾涩发酸,她恍若无所觉,只是动也不动地坐着。
「周姨……恭儿、恭儿我会想办法……你放心──」魏深宓敛下眼,目光凝着周姨的面庞,稀微的月光留给她止不住的悲伤和对周姨无限的追念。
她徐缓地cH0U开自己麻掉的手,掌心压下地面,撑起自己的身躯慢慢起身,略微蹒跚的步伐令人怜惜。
「周姨,你等深儿回来,我会带恭儿回来──你要等我。」魏深宓眨了眨眼,乾涩地有些疼痛,但她却不在意,握紧手中弓箭,她头也不回地往粮仓走去。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那座粮仓,那麽一时之间就还走不了,在那之前,她应该赶得及去埋伏他们──更甚是跟踪,前往他们的根据地。
走了几步,让双脚适应之後,感觉步伐不再生y的魏深宓也搁,跑了起来,黑发在风中飘扬──原地余下她浅浅的香。
######
夜深风冷,凉风阵阵。
魏深宓0黑去马厩牵了匹马出来,将缰绳暂且绑在马厩一旁的树身,自己则又隐身起来,跑去观察粮仓附近的状况。
除去被引进陷阱Si去的两个,十五个人剩十三个,有十个在粮仓这里……那麽,看守恭儿那群人质的盗匪就只剩三人……
是要这时上前去阻止他们,还是要去救恭儿呢?魏深宓半敛下眼,身子缩在树林之後,前方几尺的粮仓是盗匪举着火把,搬移着米粮上推车的劳动身影。
「不论是哪个,都会打草惊蛇吧……」秀眉轻蹙,不觉地低喃出声,意识到自己又不小心讲出话来,魏深宓一怵,连忙张望四周,就怕被人听见害自己也被抓。
抬眼的那瞬间,米粮已经被载走好几推车,那盗匪中的首领也吆喝着离去,魏深宓忽地灵光一闪。
既然两种方法都不能用,不然就先跟着他们回去,看看是否可以找到他们的大本营──最好是还可以告诉姊姊,让他一举破之……要是真这样就能两全其美了!
打定主意,魏深宓始终没有方向的心也逐渐稳了下来,见最後一车的米粮被载走,她也没有耽搁,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农庄唯一的出口而去。
月光揭开云雾,轻浅的月光笼罩她身上,彷佛预告事情的序幕──
######
银白的月华被夜sE掩去,夜sE如浓墨,只有依靠盗匪手上的火把才能清楚视物。两辆马车飞快的在山道里飞驰,马车里是被盗匪挟持当作人质的姑娘,此刻全都被绑在一块,动弹不得。
马车飞快奔驰,晃荡得很,几个不堪如此路途的,难受的讲不出话,甚至有人被吓到晕过去至今还没有醒。
从没遇过这种事情,几个姑娘忆起自己的亲人在自己面前惨遭杀手,现在又被人绑起带走,还不知下落如何,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嘤嘤啜泣了起来。
「呜呜……爹……」
「葆儿别哭,伯父……伯父会没事的。」恭儿见不到被绑在她身後的葆儿,虽然也担心自己亲娘,但此时也只能先压抑下来,安慰自小一起长大姊妹。
「怎麽会没事,爹都……」想起父亲在自己面前被人大刀一砍,哽咽的说不出话。
「呜──哥哥也Si了──我只剩哥哥一人了呀──」马车里另个角落,听闻葆儿的话,悲怆的情绪也被挑起,跟着哭了起来。
哭声和情绪蔓延了开来,有亲眼见着惨况的人都因为担心自己亲人而哭了出来,顿时马车溢出一片悲切的低泣声。
「娘──」
「哥哥──」
「呜呜……爹……」
此起彼落的啜泣嗓音悲切动人,恭儿忆起当时母亲着急的想要将她藏起,却仍是不及,她两人分别被匪徒带开──忆起此事,也不禁鼻酸。
如今,娘不知道怎麽了?
是安然无事还是──
思绪就此打住,她连继续臆测都不敢,就怕真的应验。
颠簸晃荡的马车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她们哭累了就此睡去,也还未曾停下,恭儿极想勉力维持着神智,却也不敌T力不支,睡了过去。
直到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早晨刺目的yAn光如针扎进车内,恭儿和一群姑娘才悠悠地醒了过来,才发现过了一夜,而马车外头,是她们全然陌生的景象──
前方是座规模b农庄更大的村落,村落前头绑着一条hsE的布条,随风飘扬。四周是茂盛的树林,若不是有前方飘然的长巾标示,只怕也不会有人发现这树林後头竟还有一个这麽大的村落。
「快点下车,别耽误咱们做事!」
大汉C着一口粗鲁的语调,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动手扯过绑在她们身上的绳子,粗绳摩擦过她们的衣袖,有的擦破了布料磨出了伤口,有的则是被扯到了手臂,皆是不约而同的逸出声声低呼。
「别妄想逃走。进了这里,没有粮食是逃不走的。况且,留在这里,还会得到大师庇佑──这可是你们难求的福分。」为首的盗匪站在马车前方不远道,警告的意味浓厚也带些藐蔑。
恭儿认出这嗓音,微眯起眼,虽是满腹不甘与忿恨,却也只能隐忍不发,想伺机而动。
由於每个人的双手都被负於身後綑绑,再加上一条绳子绑着好几个人,只要扯住绳头,一点也不怕她们会逃走。
两辆马车里带出的姑娘多达二十几人,全都像被流放的囚犯一样对待,没有一人敢吭声,都是害怕的张望或是惊惶的颤抖。
一个拉扯,两排人马都在踉跄过後被带进前方的村落,剩下的大汉则是指挥着将从农庄带回的粮食推去粮仓存放。
几十人忙着处理善後,都没有人发现不远处的人影。
清晨的凉风吹拂,擦过一人cHa0红的颊边,吹散出她自唇中呼出的浅喘白雾。
######
错落不一的村落屋舍隐身在树林里面,排列成一种散乱却有含着某种规律的秩序。村落在树林里面建立,深处的村落中心却有一片空地,是yAn光可直接照S下来的光亮之处,也是村庄里的广场。
广场之内不远处有两口井,几户人家正在井边附近打水洗衣,见到外出归来的村民拉着两排的姑娘自她们旁边走去,竟是没有对此种行径斥喝,而是聚首讨论了起来。
恭儿和其他姑娘被领着往前走往未知的前方,不知是惊讶此处的景象还是知道害怕惶然也无用,张望着四周却是没人说话。
「大师说的神nV莫非就是她们其中一人?」
「不知道呢。可是这样看来,这神nV也没有三头六臂,更不见其特别之处……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什麽误会?」其中一名妇nV认真的看过一张张自面前走过的脸孔,撑着脸颊努力的思考。
「不可能呀,那可是大师连夜观星才得的天意啊!阿成他们还为此特地过去找人呢!」此话一出,一旁的妇人赶紧出声驳回。
「就是、就是。我家那口子说,只要得到神nV,就能让大师心中的治世到来、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管他神nV是美是丑,只要能过好生活就好了!」
「也对……」
「是啊,只希望能好过一些。」
「没错,真希望神nV能助大师──」
「对啊对啊。」
最後一句絮语飘飞在风中,却也让恭儿听了清楚,脚步往前走去的同时,黛眉也拧了起来,於心底细细思量那群妇人的对话。
所以──他们是因为那个所谓的神nV,才会洗劫他们的农庄吗?
她心里的疑问,却没有人可以替她解答。
######
村落广场後方有一间别於其他房舍的屋子,占地颇宽,门前还有一座丹炉,冒着浅浅的白烟。
屋内有几人对话。
「虔霄,你此番前去做得很好。只要得到神nV,就能顺应天旨完成颠覆汉室、拯救万民於水火之中了。」一名身穿h衣长袍的白髯长者徐缓轻道,他的身後同样是两名穿着hsE衣裳的男子。
「不敢当,能受大师信赖前去带神nV回来,是属下的福气。」那夜为首带领一群人洗劫农庄的男人,如今在这长者的面前无丝毫的倨傲姿态,恭敬地如同服侍神只的信徒。
「嗯,你且退下吧,没你的事了。」
「那麽,那群nV子──」
「晚些我会去一趟,从里面找出神nV。你且下去看顾吧。」
「是。」虔霄接令,也没有多做耽搁,退了下去。
待虔霄退下,始终待在他身後的两名男子也先後发话。
「大哥,为了《太平要术》的一句指示就如此大费周章──这样妥当吗?虽然此举是为了得到神nV,但也等同向官兵下了挑战书。」一旁身形较为瘦弱的h袍男子轻道。
「三弟,大哥因为《太平要术》而拥有民心,现在正是颠覆汉室的大好时机,你担心什麽?」不很赞同他的话,另一旁身材壮硕的男子倒是回得铿锵有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太平要术》落入他人之手──例如它所指示的神nV手上,岂非不利於我们?」
沉默的长者终於说话,抚过长髯的手指缓缓而下,语气淡定。
「但它终究是择了我,而不是她。」
淡然一句,自他眼底浮起的锋芒却不减。
自他手中而起的动乱,会被他亲手平息;被他握在手心的民心,也不会让人轻易夺去──
######
村落不远的一处小山丘上头,一抹纤细的身影趴伏在上,身旁还有一副弓箭。她正顶着正午的日头,此时额际落下几滴汗水,都在瞬间x1进了土里。
「这里不知道是哪里呢……该怎麽做记号给姊姊……」魏深宓懊恼地顾盼四周,树木林立茂盛,鼻间除了些微沁凉的风之外,就只剩青草的香。
也是跟着盗匪不眠不休地赶着一路没睡的魏深宓忽地有些困倦,脑袋有些晕眩,魏深宓有些不敌的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能睡去。
不能睡,睡了怎麽救人?而且这里也不能睡啊……这可是h巾大本营啊……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办法给姊姊报信才对。可是这里她又不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人记下这里的位置让他给姊姊带信──
像是想到什麽,魏深宓的目光倏地凝望村落一角,「这样子的话,就只能让恭儿回去带消息给姊姊了……」
嗯,恭儿知道姊姊的军营在哪里,对此处应该也b她熟悉得多,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
记得孙子兵法里面有一种布阵的禁忌叫天罗,状况就像h巾巢x这样。在树木茂盛的地方建造村落是可以让人难以进入,但同样也让人难以出去──
但身为h巾乱党的首领,身边又有能文能武的两兄弟在旁,张角绝不可能做下这样的布置却没有任何防范……
秀眸眯起,眼神细细的巡视过村落的范围和每一个角落,脑袋也浮现张合曾跟她说过,那些凌乱又片段的兵法。
姊姊说这样的布置一定会有一个地方不寻常,那就是这个阵法的破绽之处,可是要怎麽看啊……
就在魏深宓苦恼之际,眼底一处忽地爆出一道极灿的光,一闪一眨地。
那是──
她凝眸一瞥,瞬地惊喜了起来。
就是那里!
把握良机,魏深宓也不迟疑,双手一撑,从小山丘上爬起了身,抓起一旁的弓箭,背上箭囊,下了山丘,朝着印象中的方向走去。
######
日渐西沉,暮光寸寸退去,夜幕缓升。
h巾村落中的一隅大牢,自农庄被抓来的姑娘们全都被解开了绳索,关入了里头。木牢两旁各有一人守卫,牢旁的篝火劈啪作响,凉夜里绽开零星的火红碎花。
用过了晚膳,恭儿一人坐在牢内,巡望都有人走动的四周,轻咬下唇,想不出有什麽脱困的方法,颓然地叹了气。
他们把她和葆儿她们分开关起来,到底有什麽用意呢?既然都一起绑了过来,怎麽说也是一起啊……
早前进入这里之时,他们说是为了神nV才有这样的动作,也就是说,她们这些人里面,有人是他们口中要找的神nV吗?
但大家都是普通且寻常的nV子啊,怎麽可能会有他们要找的神nV──
思绪一顿,她的脑海突地浮现一张娇俏的面容。
儁乂说深儿迷了路回不了家,暂且先待在这儿──」
娘亲的嗓音忽地现於她耳畔,恭儿一愣,彷佛有了头绪。
葆儿她们全都是从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农庄里的每个人她都熟悉,她也非常明白她们都是寻常人。如果说她们之间有人是神nV,那就只有一个人有可能……
对,只有她有可能──
但是──她看起和她们并无不同,而且也没有什麽……
「呀啊──失火了!」
「快点,快去灭火!」
「老人和nV人孩子都往那里去避难,男人全都跟着我来!」
「大师!快将大师带往安全之处!」
轰然喷发的吵杂声从窗外灌了进来,嘶扬的马叫声、nV人小孩尖喊的哭叫声以及男人指挥的吼声都在瞬间充盈了整个村落。
恭儿站起身子,冲到了窗边想看外头究竟是怎麽了──
这一看简直惊吓她整个人。
外头的状况b起农庄被灭那夜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片张扬的灿亮火红自树林烧了起来,广大浓烈的白雾几乎要掩去月娘的面容,无数的马匹和牛群在村落里乱窜,无数的村民在大火之中窜逃,屋舍被烈火一口口吞进,慌乱之中逃跑的村民有些不幸的被马匹践踏而Si──
血腥味自大火的浓烟一起参和,呛入所有人的鼻腔。
恭儿呆愕地说不出话,守着牢门的人早就逃得老远,她也没发现。
「恭儿、恭儿你在哪里──」
哭喊叫嚣声中好似有人在喊她,恭儿转过身,呼喊她名字的嗓音越渐清晰,她跑往牢门口回应,见到了喊她的那人──
「我在这里!」
「深儿!你没事?外面──」恭儿看着魏深宓拿着钥匙低头且专注地开锁,虽开心她没事却也疑惑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怕她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紧急的状况,恭儿开口要说,却被魏深宓打断。
「嗯,我知道,是我弄的。」
锁头被打开,魏深宓丢掉大锁,一把拉过恭儿的手就要往外面逃走。
「咦?」恭儿一惊,此刻什麽也顾不上,只能被动的被她拉走,脑子还在消化她所说。
「我们快走,外面挡不了很久,还要争取一点时间让你们逃走──」魏深宓朝外面探头,见外头依旧一片混乱,这才拉着恭儿往一旁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