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时分,商队一行路过一座小城,待进城之后便寻了一家客栈,就此落脚歇息。
客栈生意冷冷清清,所以等到众人全部落座之后,余着的桌椅依旧很多。此外还有一件小事,不由得让张麟轩心生疑惑。少年虽算不得性情孤僻,但也不怎么喜欢热闹,尤其是当吃饭的时候,更是如此。
原本张麟轩是打算坐在一处角落里的,但客栈的伙计却极难为情地拦住了他,也未曾解释缘由,只说那个位置旁人轻易坐不得,还叫少年莫要难为他一个打杂的伙计。
伙计的神色不似作伪,张麟轩便不再追究,索性便换了个位置,只是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微微皱眉,仍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那处角落,但可惜并未瞧出什么。
与此同时,魏戍突然出现在张麟轩面前,将他的视线完全遮住,意味深长地笑道“出门在外,公子的好奇心可别太重,以免招来麻烦。”
张麟轩神色如常,默不作声。
魏戍接着笑道“方才随意点了些酒菜,不知合不合公子的胃口,还望赏个脸,与在下一同饮些佳酿?”
张麟轩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二人寻了另外一处僻静角落,相对而坐。魏戍帮着斟满一杯清酒,递到张麟轩面前,后者随即轻抿了一口,虽算不得什么佳酿,但滋味却尚可。
张麟轩放下酒杯,问道“可是瞧出了什么?”
魏戍摇摇头,轻笑道“一座寻常客栈而已,并无不妥之处。那伙计之所以讳莫如深,许是因为那处东南角落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张麟轩不由得打趣道“这次说的话可靠谱?”
魏戍有些无奈道“天地之大,还不至于处处都能遇见故人。再者说,那家伙也不是冲着我来的,公子难不成还要把罪名放在我的头上?”
张麟轩懒得与她计较,只是追问道“话说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以至于还要劳烦我师父出手?”
魏戍思索片刻,道“非人,非神,非妖,据说是由亡者怨气凝结而生的鬼物。原本由于十方阁之中那座炎晖殿的存在,这类鬼物其实根本没有办法长久存世,但又因为另外一座星陨楼的缘故,使得它们侥幸得了一线生机。再加上那家伙自身的运道着实有些令人羡慕,这才得以苟活至今,以至于成了气候。”
张麟轩不由得皱了皱眉,“亡者怨气?”
魏戍解释道“当年人妖两族之战,亡者何止千万,怨念积弊之重,简直无法想象。十方阁与三教百家虽然已经竭力肃清,但仍是不免会有些漏网之鱼。那家伙似乎极为崇拜北方之神,故而自称曰玄冥,想当年曾被张欣楠连斩七十二剑,可最终还是让他捡了一条命,也算是一件奇闻。至于后来被僧人收作徒弟一事,虽然略有耳闻,但却不知那僧人的真正身份,许是雷音寺里的哪位得道高僧吧。”
张麟轩又问道“师父昨夜出剑,那玄冥如今的下场应该不怎么样吧?”
魏戍不由得失声笑道“何止是不怎么样,差一点就去酆都见冥君了。要不是那家伙如今有佛门之法傍身,张欣楠那一剑又何止仅是斩去了千年修为。如今看来,你师父当年似乎就是将那家伙视作了磨刀石,所谓的七十二剑也无非是为了砥砺剑锋而已。”
张麟轩有些得意,伸出大拇指,咧嘴笑道“不愧是我的师父。”
魏戍白了少年一眼,故意拆台道“做人啊,脸皮莫要太厚。”
对于某人不合时宜的话语,张麟轩置若罔闻。
魏戍拿起筷子,帮着少年往碗中夹了些青菜,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能喝酒,那便多吃些菜。”
张麟轩有些疑惑。
魏戍会心一笑,默默地喝酒吃菜。
张麟轩懒得搭理她,简单地吃了几口,便靠在墙边,由着怀中掏出那本习剑录,如私塾学子一般,正在认真地温习功课。
酒足饭饱之后,商队本想继续赶路,魏戍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劝说众人在此留宿一晚,好让他去寻个郎中,瞧一瞧身上的毛病,并允诺一旦出现任何意外,后果皆由他一人来承担。
与魏戍出身于同一镖局的众人自然没什么异议,反正这趟走镖本就是由魏戍牵头。此外商行的人与魏戍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为难之举,所以很爽快地便答应了下来。至于那两位修士,原本就是拿钱办事,商行的人都不急,他们自然也无所谓。
魏戍自掏腰包,与店家要了几间上好的客房,待收拾好行囊之后,众人便纷纷入内休息。
客栈的大堂内再次变得冷清,伙计无所事事地趴在隔壁桌上,瞧着门外那些来来往往的娇艳女子,嘴角不自觉地咧到耳根,流了一桌的口水。
原本想开口要一壶茶水的张麟轩,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瞧着少年的窘迫模样,魏戍便忍不住想笑。好在客栈掌柜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然注意到了这里,于是主动沏了一壶上好的新茶,端过来坐下,歉意地笑道“无奈生意冷清,平日里鲜有客人来往,以至于伙计们大多生了懒惰之心,还望公子见谅。”
掌柜的身材修长,面色和善,虽然年老,但鬓角处却无一丝白发,总是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张麟轩微笑道“不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