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渡。
一名中年男子,身着墨袍,头戴斗笠,腰间悬着一柄长刀,以及一个装酒的葫芦,独坐岸边,神色漠然地望向眼前翻涌的河水。昔年景象,至今未变,再见之时,免不得要睹物思人,从而记起许多曾经的人和事。
那年春分,有人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却不见昔日那个傻丫头,一打听,才知道她投了河,去了黄泉。初次听闻此事,非但不觉得悲痛,反而有些替你高兴,苦了一辈子,终于得到了解脱。之后再一想起你,心里便有些空落落的,与此同时,眼泪竟然还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傻丫头,你怎么就不能再等我两日呢……
身披黄金甲胄之人,忽然出现在男子身后,手中不持任何兵刃,如天兵神将般站定,抱拳见礼,沙哑道“末将前来复命。”
依照中年男子的吩咐,这个自称末将的家伙需要徒手作画,从而完成一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的画卷,如今的所谓复命,毫无疑问,便是他已经完成了主子所交代的事。
当下渡口,渡船尽毁,活物皆死。
中年男子缓缓站起,转过身来,环顾四周,神色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了。”
披甲之人神色恭敬道“不辛苦,能为少宗主做事,是末将的几世修来的福气。”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道“既然已经离开宗门,故门内的奉承之语,便不必再说。这句话,我只说一遍,若是记不住,日后就去无忧塔内与红甲作伴。”
身披金甲者颤颤巍巍地说道“末将明白了。”
一座安乐宗,内有五甲之分,分别是作为昔日五甲之首的红甲,以及掌管戒律的青甲,多年不语的玄甲,戴罪之身白甲,再加上眼前这具金甲。此五者,便是安乐宗的一份底蕴所在。
中年男子忽然说道“以后在我面前,可称本名。”
身披金甲者顿时神色错愕,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急忙跪倒在地,一个劲地朝着这位少宗主磕头谢恩。
中年男子有些鄙夷地看着他,说道“难怪其余四甲从不将你视为同道中人,好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你再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位宗门内的前辈,何须对我一个晚辈如此地卑躬屈膝,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金甲不语,只顾磕头。
张麟轩四人纵马而行,一番周折之后,终于来到了这座黄沙渡。由于某的缘故,使得四人将一条废弃已久的山间小路重新开辟出来,故而节省了一日的路程,先商队众人一步赶到此处。
瞧见不远处的那具金甲,坐在马背上的魏戍突然有些惊骇道“当年长门陨落之际,诸如此类的甲胄便已被各州尽数销毁,没想到如今竟然还能再次遇见。”
四人一勒缰绳,使得马儿停步。潇然和某一左一右纵马来到张麟轩身侧,神情如常,。
张麟轩身体微微前倾,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那具金色甲胄,颇有兴致地问道“潇然,某,你们二人可知这东西的来历?瞧着似乎挺不错的,待日后回了北境,本公子一人送你们一件?”
张麟轩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魏戍,“你就算了。”
某人除了一些地方之外,实在是太过瘦弱,披甲反而不怎么好看。
魏戍笑容如常,心中却嘀咕道如此害人的东西,亏你想得出来要送人。
潇然解释道“公子,林间的蘑菇,可不能乱吃,瞧着五颜六色,好看的厉害,可实际上却是剧毒之物,若是稍有不慎,命保不齐就丢了。长门当年铸就此物,乃是为了约束与惩戒门内有二心的弟子,披此甲者将沦为傀儡一具,久而久之,血肉便要与甲胄融合,从此再不可分离,所以非但不是什么好东西,反而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种酷刑。”
张麟轩点点头,然后问道“等我的人就是他?”
潇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是。如今看来,在见那人之前,我们似乎要解决掉眼前的麻烦。毁船,杀人,着实是有些天理难容。”
张麟轩眯眼笑道“十方阁潇然,佛雕师某,风神一脉魏戍。劳烦三位露一手让本公子瞧瞧,否则接下来这一路去往安乐宗,实在是有些提心吊胆,不得安生。”
中年男子的目光忽然看向此处,神色不悦道“方圆十里,不留活物,你就是这么做事的?”
身披金甲者站起身,扭过头来看向四人,怒目而视,沉声道“劳烦公子再给末将一盏茶的功夫,这次一定不会再出现任何差错。”
中年男子摆摆手,“尽快。”
身形魁梧的披金甲者双腿弯曲,骤然发力,宛若离弦之箭般,径直冲向张麟轩等人。一人之威,势不可挡,足抵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