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从天而降的巨大水柱,潇然不急不缓,单手托举而起,一道光芒万丈的佛门“卍”字金印蓦然浮现,眨眼之间便将雾中女子的控水神通破去。
见状,某不禁皱起眉头,神色古怪。
潇然扭过头来,歉意一笑,道“对于西天佛法,着实是一窍不通,但这道神通却是货真价实的佛门手段。事急从权,还望见谅。”
某点点头,轻声道“无妨。”
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佛雕师与佛门之间的恩恩怨怨,更何况,虽然某对待僧众的手段极其残忍,却也不是每一个僧人都杀。例如无禅寺的那位龙光方丈,某非但不曾有丝毫怨憎,甚至还尤为敬重,所以当这位老方丈主动邀请某去寺中作客时,某并未拒绝,而是欣然答应。
潇然再次望向雾中,微微一笑,说道“神仙姐姐,我等只是过路之人,又何至于如此?不如行个方便,大不了等我们上了岸,与你多烧些纸钱。”
“你就是嘴贱。”
张麟轩嫌弃得瞥潇然一眼,然后问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来者是一只‘水鬼’?”
潇然摇摇头,神色疑惑道“虽说瞧着不离十,但总感觉缺点什么。”
张麟轩玩笑道“你呀?缺心眼呗。”
潇然忽然一副忧伤模样,哀怨道“公子这一刀,还真是不留情,专往在下的伤口上戳。”
张麟轩有些后知后觉,竟是忘了潇然鬼物的身份。一只魂魄尚且不全的鬼物,又何谈有那“心眼”一说。有些玩笑之语,非但不能引人发笑,反而还会适得其反。若是戳中了某些人的伤心事,便绝不可视而不见,从而一笑了之,神色诚挚地与他道声歉,并没有多么困难。
张麟轩作揖而拜,郑重其事地说道“抱歉,一时口不择言,还请见谅。”
潇然脸上的黯然神色忽然一扫而光,对于眼前少年的一番心诚举动,他笑容欣慰,心中喃喃道若非明知自己打不过他,否则还真想把你抢过来做徒弟。
剑道之上,已有珠玉在前,后世来者,无论道心何其坚韧,天赋何其出众,都只会有一种下场。剑道之上,峰峦耸峙,唯有心灰意冷,望而却步。
眼前有山拦路,手中有剑,理该一剑破之,奈何竟是无法撼动其分毫。若真正想于剑道之上有所“作为”,似乎只能绕路而行,不求剑道之高,只求术之长短,然后哪怕是这条道路也极为难行,因为早已人在前拦路。
剑仙之下第一人,中州降麟城,女子邹末。
有此二人各占一个席位,那么旁人便没有任何机会能够以剑证道。
此语并非潇然所说,而是当年那位四楼主对于剑道的盖棺定论之言。既不偏爱,也不贬损,以旁观者的角度,实话实说而已。
故而潇然看待张麟轩时,眼中总是会有一丝惋惜,不过却藏得很深,使得旁人难以发觉罢了。
世间大道又不止剑道一条,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吃“百家饭”亦是可以平安“长大”。
潇然轻声道“君子慎言,于己于人,都是好事。”
张麟轩神色严肃道“记住了,以后会注意。”
潇然不再纠结此事,微微一笑,问道“公子可愿学学儒家的手段?”
张麟轩回答道“当年读书时,无论是韩先生,还是日后的齐先生,我都有心学一两门神通,但先生们的言语却出人意料的一致。若学神通,需抄书百遍,温故而知新,即可了然于心。不过瞧着我如今的模样你也能知道,当然是一无所获。”
潇然若有所思,笑出声道“两位先生所求甚大,奈何公子好像没有这个缘分,又或者是抄书时,始终都不曾与某个字相遇。不过没关系,接下来这道神通没那么复杂,却既花哨,又实用。对付一些境界没那么高的,一出手,很能唬人的。”
潇然不再解释什么,望向水面上浓雾,轻声念道“水寒烟淡,雾轻云薄。”
风起而云雾散。
女子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赤足,脚尖轻轻地点在水面之上,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借助于护身法器营造出的水雾迷障,使得女子原本占尽地利之便,但如今却因为某人的一句话而轻易散去,不由得让她感到十分诧异。
女子抬起头,开口问道“儒家圣人,言出法随?”
潇然摇摇头,如实回答道“文字之道,原本就是圣人大道,又何需冠以儒家二字?至于方才那道神通,确实来自于儒家的本命字一说。之所以施展此术,是因为水雾迷障太过烦人,一会动起手来,麻烦太多。”
潇然朝南抱拳,笑呵呵道“几位,多谢了。”
书斋内,几位老先生一同起身还礼,“前辈客气。”
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香火情攒多了,有时候确实方便。
女子恍然,颇有感兴趣地打量着潇然,喃喃道“竟然一次性借来八个字,难不成是那座旧书楼里的人?先前一道佛门神通,如今又来一记儒生手段,难不成道门术法也略知一二?”
“如你所愿。”
潇然自船头高高跃起,遍体金光,手中雷电交织,身形一闪而逝,再度出现时,已经来到女子面前,紧接着就是一拳递出,不曾有任何怜花惜玉的心思,只管以雷霆之威,径直朝着面门砸去。
一道水幕涌起,挡在两人之间,将那一拳的威势尽数吞噬,然而握拳之手依然穿过了水幕,来到女子额头前,不足半寸。
一指忽然弹出,正中女子眉心,一道磅礴威压瞬间向着四周炸开。
斗笠翻飞,最终落入水中,飘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