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二楼,镇北王妃面带微笑地朝着楼中的一处角落看去,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人。王妃其实并没有看见他,只是隐约感觉那里有个人而已,只不过妇人却非常相信自己的这份感觉。
镇北王在去往京都城之后,三州之地的大小事务便都全权交由五公子张麟默打理,之后韩先生更是将老王爷留下的那块能代表镇北王身份的令牌也交给这位弱冠之龄的白衣公子,借助某些冥冥之中存在的运数,张麟默虽然能够像自己的父王一样感知朔方城内所发生的各种事情,不过却并不能像老王爷那般随心所欲。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张麟默无非对城内的各修士进行感知,因为这份能力在镇北王离开之前便暂时交给了自己的夫人,不过由于王妃自身的某些原因,导致她虽然能够对此有所感知,但却又不得不“视而不见”。
看见妇人投来的目光,躲在角落里的那道身影微微点头示意,似乎觉得又有些不够尊重,便双手抱拳,再次见礼。
王妃由于身体原因故而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朝着那处角落,笑着点了点头。还礼之后,王妃轻声问道:“敢问可是罗先生?”
那道身影站在原地,却并未开口回答,而且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那么很随意地站在那处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里。除去地利之外,那道身影还占着些许人和,故而只要他不想露面,那么便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看见他。
王妃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与宋珺宓一起坐在这处临窗的桌旁,等着客人们一一落座。王妃看向宋珺宓时脸上始终都带着一抹慈爱的微笑,似乎是在不断地告诉她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也无需担忧什么,一切都交给自己这长辈的处理就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率先落座。只不过他所选择的位子距离楼梯口处极近,换句话说就是距离那位镇北王妃极远。
王妃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随意地与身边的宋珺宓笑了笑。
率先落座之人,是一位身材魁梧,神色略显威严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绣三光之物的黑色衮服。男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双手自然放在两膝之上,瞧着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看。
中年男人的脸色之所以不大好看,是因为当下处境所给他带来的某种,实在是有些似曾相识。前不久,他曾刚刚在一个已然两鬓斑白的男人那边亲身感受过一次。若说当下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唯一的不同就是由那个男人换成了他的女人而已,至于那份不容置疑的感觉却并没有丝毫变化。
王妃忽然间有些笑容玩味地盯着他,似乎是在等他率先开口说话,不然这天便有些聊不下去了。
中年男人自然明白这份笑容的具体含义,已经不仅仅是自己能否继续留在朔方城的问题了,而是接下来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把命交代在这里,但男人却并不害怕,因为有能力而且愿意出售将自己性命留下的人此刻恰好都不在城内,她一个毫无修为的妇人又能如何。
据消息称,那个男人离开朔方城时只带了三人,一个是那常年相伴的老仆,另一个则是那个打架不要命的车夫,至于最后一人,不过是一个来自外乡的小毛孩子而已,岁数不大,可修为境界却大的吓人。若是这三人此刻还在北境,中年男人自然不敢托大,当王妃说完那句话的时候,他很有可能就已然乖乖落座了,而且这种乖乖坐下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一。
故而如今自然是山中无老虎的局面,但就算如此,中年男人却仍是不敢有所动作。只因那座王府里还有一处门前开着桃花的竹楼处在,而竹楼中那个未曾打过照面的儒士更是他惹不起的存在。不过好在读书人还是讲些道理的,不会因为他人的一些言行不当就随便动手打人。
想法虽然不错,可事实却并未如此。
身在竹楼二层的韩先生其实早在王妃与宋珺宓二人登楼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默默注视此地了。
对于这些蛰居在朔方城内的臭虫,此刻竟敢如此慢待镇北王妃一事,韩先生这位与老王爷既似君臣又似故友的中年儒生,其实当下的神色已然比那个中年男人还要难看许多。
真就喜欢欺负老实人呗?
王妃有些玩味的笑容,其实是在给她机会,而韩先生此刻的制怒又何尝不是如此。
中年男人靠在椅子上,神色竟显得有些傲慢,双臂交叉环于胸前,依旧是不开口。
坐在窗边的王妃面带微笑,与坐在身边的宋珺宓轻声说道:“以后我这个位子,十有就是你这丫头来坐了,当然了,至于王妃这个称呼最后有没有,我可不敢保证,除了一些其它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还是轩儿自己的意思。”
宋珺宓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不过女子眉眼间的某些小心思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作为过来人的王妃没有就此多说什么,而是一脸严肃地看向那个中年男人,然后与宋珺宓缓缓说道:“坐上了这个位置,就首先要学会如何待人,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一颗平和的心,凡事要尽可能地多体谅一些,但若是有人借此蹬鼻子上脸,那可就要学会如何运用雷霆手段了。佛门之中既有菩萨低眉一说,也别忘还有金刚怒目一词。”
王妃的话音刚落,韩先生那边就正巧重重地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万里晴空,便突然响起一声霹雳。一道极为耀眼的白光在苍穹中闪过之后,便瞬间来到这间酒楼,凝聚成一颗雪白的珠子,被衣着稍显朴素的妇人轻轻握在手中。
见此一幕,楼内的三人都不禁十分惊讶,而那身着衮服的中年男人心中则又多了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