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中央,有一座阁楼,名唤十方阁。拂晓之时,忽然被人由内而外地推开了它那沉重且积满灰尘的门扉,霎时间,仙乐阵阵,大道之气弥漫。
一位书生,自楼中走出,手中握着一卷古书,书页的缝隙之间,夹着许多青色的纸张。
书生心念微动,身前便多出一支雪白小锥。雪白小锥随书生心念而动,临空而书,以天地元气为墨,迅速地写下了几个字。字悬于空中,犹如一幅挂在书房内的名家字帖,寥寥数字便已道尽书法之精妙。
清风忽起,拂过此间,笔墨于是随风散去,化作一声声道音,响于天地四方。
千般措辞,归结为一点。那就是从今以后,十方阁再无禁忌,凡世间修行之人,皆可自行登楼问道。
此言刚刚传出,便有三人立刻来到楼门之前,皆是神色不悦地看着书生,甚至其中有位佩刀的男子竟是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眉宇的愤怒。
佩刀之人,向前跨出一步,厉声呵斥道:“陈尧,你放肆!”
三人之中,有位身着黄衫的老者,眼神十分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书生,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失望地说道:“读书百万,落笔无神。到头来还是没有逃脱那‘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命运。”
楼前三人中,还剩下一位神色相对而言,比较温和的女子。她沉默不语,眼神中流露出的情绪似乎极为复杂,虽然心中不悦,但眼中却有敬重之意;对于书生的此番行事虽然感到很困惑,但有好似怀有三分理解。
书生收起悬于身前的雪白小锥,然后再将手中的古卷重新系于腰间,与三人作揖见礼,起身后,书生笑容温和地问道:“敢问三位今日来此,是祝贺,还是回家?”
三人忽然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书生微笑道:“看来二者都不是了。既然如此,不知三位来我十方阁有何贵干?楼中虽然宽敞,但也从不留宿,还望三位早作打算。”
黄衫老者嗤笑道:“天才刚亮,这就忙着赶人了?我三人一路劳顿,竟然连口茶都不给喝?如此怠慢我等,难不成就不怕人耻笑?”
书生顿时收敛笑意,面无表情地看向黄衫老者,然后淡淡地说道:“赶人?此言差矣。不知在场三位,如今还有哪一位能算作是人呢?是你黄更辰,还是她,亦或者是咱们这位二师兄?”
书生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最终则选择停在佩刀之人的身上,与他四目相对,良久无言。
片刻之后,佩刀之人沉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书生微微一笑,道:“传道授业解惑,仅此而已。”
“你知不知道,师尊对此事,是明令禁止的!你在当值之年,如此任性而为,难道就不怕他老人家的责罚吗?!”佩刀之人提醒道。
书生轻笑道:“先生当年离开之时,还曾说过,非自己当值之年,不得以任何理由擅自离开十方阁。否则必定严惩不贷。但愿师兄还能记得这句话。”
佩刀之人强忍住心中怒气,从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道:“我提醒你一句,修行历来没有捷径可言,无论他人如何指点,终究还是不如自身的领悟,所以问道之事你最好给我适可而止,咱们十方阁可不讲儒家有教无类的那一套!”
见书生不说话,佩刀之人便接着说道:“楼中那些纯粹的道韵积攒不易,又如襁褓中的婴儿一般脆弱,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你未与众人商议,便私自打开楼门,届时无数驳杂的道韵将纷纷涌入楼中,势必让万年以来的积累,就此付之一炬,从而使得人间在未来的那场大劫之中,失去最后的自保手段。所以我劝你最好及时收手,重新关闭楼门,否则就别怪我不顾多年情分,像你拔刀。要知道我的刀,就连师尊也斩得,更何况你陈尧。”
对于佩刀之人赤裸裸地威胁,书生丝毫不为所动,神色平淡地说道:“二师兄您的刀固然锋利,却依旧属于道中之物,如此便无论如何也斩不断师弟身后的这座阁楼。与您提个儿醒,今年的当值之人是我,所以楼中的一切,师弟皆可随心所欲地调用,自然也包括这座阁楼本身。”
佩刀之人不再言语,而是猛然拔刀出鞘,向书生斩去。
极为普通的一刀,天地之间甚至没有任何异样诞生,可却生生逼退了书生,让其退至楼中。
收刀入鞘,佩刀之人神色冷漠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种事,在我面前最好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