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中央,十方阁。
佩刀之人已经离去,但黄更辰与那女子却并未离开,而是跟随张欣楠与灵主一同去了趟十方阁的楼顶,一座名为敬剑阁,或是叫作敬剑楼的地方。
站在门前,众人的脸上皆是神色复杂,唯独灵主一人神色如常,轻笑一声,然后化作一道剑光,一闪而逝。
张欣楠长舒一口气,然后双手缓缓推开楼门,轻声与身后二人说道:“既然你们决定重新开阁,那么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遍的,不然楼底下的那些家伙们会不服气。”
黄更辰与那一袭紫衣的女子点了点头,然后分别跨入门内,准备迎接一场即将到来的问心之旅。
方才身形一闪而逝的灵主大人,此刻却重新出现在张欣楠的身侧,一脸得意的笑容。后者轻声问道:“一切可否都已安排妥当?”
灵主点点头,说道:“此刻敬剑楼中的一切,皆是按照你的要求所布置的。不过说实话,我还是觉得此番问心未免有些过于强人所难了。”
按照十方阁初代阁主当初定下的规矩,每一位楼主的开阁或是闭阁都需要经过一次大道问心,通过者方能如愿以偿地开阁或是闭阁。而所谓的大道问心,无非就是直接以天地大道拷问修士内心,但此间的问心之道又究竟是天地间的那一条大道,则无从得知,此事需因人而异。
例如鹿衍当初决定离开十方阁,从而彻底封闭属于自己的那一座阁楼时,他所经受的问心之道便只是一场梦境,一场关于年少之时的梦。
梦境之中,芳草萋萋,一株参天古树之下,有一袭红衣正在舞动,只见她眉眼含笑,格外动人。
当时旁观此事的诸位师兄,都对鹿衍这位小师弟的这一梦境感到十分困惑。因为按照常礼而言,凡是修行之人,得道之后,必然是忘情之人,所谓的儿女情长已经无法阻碍他在修行道路上的前进,而他们这位小师弟的鹿衍则偏偏就是一位得道之人,所以本不该为男女私情所累。大道问心,擅长在修行之人心境中最薄弱的地方出手,如此可见,鹿衍所以得道,但心境之中却仍有瑕疵。
最终,鹿衍离开阁楼的决定被众人一一否决,但他并未就此放弃,而是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离开阁楼,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张欣楠此刻亦是想起了那位如今远在北境南山城内的小师弟,鹿衍,想到了他当年的问心之梦,于是便不禁感叹道:“若无那一场梦,想必小十三早已证道了吧。”
得道,与证道在修行之中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按照十方阁的解释是,前者等同于是修士吃包子,只见外之白,而不见内里,但后者却是真正地了悟,明白,然后再将自身大道真正地融于在天地之中,从此成为人间大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此才能算作是证道。
世间已然真正做到“证道”二字的,唯有三人,其一便十方阁的初代阁主,为天下众生传下修行之法的圣人;其二便是道家的那位祖师爷,道可道,非常道;其三便是一位名叫剑禹的剑客,万年以来,一人一剑,独占剑道之巅。
灵主不以为然,摇摇头,道:“心中若无牵挂,何以砥砺前行万年。人活一世,难道不该有些念想?”
张欣楠神色淡然道:“大道之上,一人独行。”
“心无牵挂之人,又与神灵何异?”灵主沉声问道。
张欣楠走到窗边,未曾就此给出答案,而是面无表情地向着远方眺望,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眼中竟是流露出了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说道:“白泽师兄?!”
近在咫尺,却又好似远在天涯的“白泽师兄”,笑容温和地向着此地看来,轻声道:“是你啊,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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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之中,湖畔的茅草屋已然恢复正常,老人身后那个木讷的汉子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汉子的背有些弯曲,似乎肩上担着一些东西,但一眼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但汉子的背却依旧是弯曲的。
汉子身前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翁,老翁忽然扭过头,笑问道:“坐下喝杯酒,与为师聊聊天?”
汉子笑着摇了摇头。
老人家看着自己的这个傻徒弟,不禁气笑道:“你这孩子为何如此执拗,那座山就算放下了又能如何?心吾,赶快坐下,陪为师喝一杯。”
老人挥了挥手,汉子的肩头如释重负。略有些木讷的汉子依旧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坐下,然后接过师父他老人家递过来的酒杯,这个名叫心吾的汉子才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些许的酒水。
老人家故意责怪道:“喝酒都如此的不爽利,难怪你只是一辈子担山而行。说不定那天就给累死了,然后都没人帮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