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州,乡梓镇外。
一排排深褐色的帐篷平地扎起,一顶紧挨着一顶,用的都是防寒又牢固的厚牛皮,在这满天的风雪之中,勉强能抵御得住肆虐的寒风。
“木炭运到了吗?”
傅于景一身玄色裘袍立在其中一顶帐篷之中,因着牛皮不透光,帐内光线不足,白日里也须得燃着油灯。他此时正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地瞧着手里头的牛皮纸,余光瞟到掀开布帘进来的邢城,头也不抬的直接淡声问道。
牛皮纸上头画的是工匠们起草的屋群草图。待将被压塌的房屋清理出来,才能重新打地基建房,却因着土地都上了冻,怕是更要耗费不少工时。
“回殿下的话,辰时就已经到了县令府衙,我已命人将其运过来。”
话落,邢城瞧了眼帐篷内的床榻,欲言又止一脸的为难。估摸着昨夜定是还在这儿歇下的,这顺子也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的,天寒地冻的可别将人冻坏了。
“嗯,待到了立刻就先分一部分下去,老人孩子多的帐篷,便多分一些。再去问问有没有愿意去建屋舍的壮年,若去便按照正常的工钱给。”
傅于景点了点头,将牛皮纸卷了起来放在案几上,话落就率先掀开厚重的布帘走了出去。
还未待他走到施粥点,就被排队的灾民们眼尖的发现了,当即便激动的跪伏在地,感激涕零的高声拜谢:“多谢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洪福齐天,多谢三皇子”
一人带一人,一声高过一声,排得蜿蜒曲折的长队转眼儿的功夫就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想到房屋被雪压倒没将他们压死,却因着县令不开仓赈灾而差点被饿死冻死。原以为大伙儿都会冻死在这个冬天,却没想到当朝三皇子竟会赶到,当众就将那县太老爷给罢了官,据说还押去了大牢。
使得他们众人,才得以有现在的安置环境。越想心中越是庆幸与后怕,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妪面上还激动地流着泪,压抑的啜泣声,引得众人的情绪越发高涨,拜谢声中便带上了阵阵哭嚎。
“大伙儿都起身,职责所在无需多谢。我只是尽了身为臣子应尽的责任,大家都如你我一般,皆是元晋的子民,皇上定不会置你们于不顾,父皇命我前来赈灾亦是如此。”
傅于景负手而立,瞧着眼前凄苦的灾民,眉目沉沉。一张张写满苦难的脸都冻得通红,端着陶碗的手指几乎都要肿成了胡萝卜,身上的棉衣也单薄,即便都冷得发抖了,却还坚持跪在地上不愿起身。
像这般贫苦的百姓,他们元晋其实并不少,纵使已然和平了二十年,却有不少人连温饱都是问题。傅于景眸中含着动容与炙热,从没有如这一刻一般,心中燃起如此强烈的渴望,他该如何做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民生问题。
“起了起了,大伙儿都赶紧起吧,别跪了,这天寒地冻的别把衣裳也浸湿了吧!这要是在生病,怕是药都不够了!”
跟在傅于景身后的顺子见这些灾民还老实巴交地跪在地上,当即便甩着宽袖高声喊话。
“三皇子殿下仁心!皇上仁心!”
太子府。
“你说什么?整个溧州都在歌颂傅于景?”
距离傅于景前去救灾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太子虽无能,但是殿下门人众广,溧州自是也有探子,此事虽未传至京城,但是被他知晓也不在稀奇。
太子裘匡听完身边大太监福泉的话,当即便毫不怜香惜玉地挥开了倚在他身上的名伶,那女子一个不防直接被推得往后一仰,后脑勺直直的撞在了高颈花瓶上头,精贵的瓷瓶摇晃不稳当即便碎了一地。
“贱人莽撞些什么!还不快退下去!”
福泉刚要回话就被飞来的瓷片吓了一跳,下一秒便毫不留地,一脚踹上了正捂着后脑勺哆嗦的名伶。后者小腹随即传来剧烈的疼痛,那女子也不敢哀嚎,慌忙的朝着地上磕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就手脚并用的出了殿堂。
“行了行了,赶快跟我说说!这老三不就是去赈个灾,有什么可歌颂的!”
话虽这么说,可裘匡的捏着酒盏的手背青筋凸起,后槽牙都磨得咯吱作响,处处透着内心的不平静。话落猛地仰头灌了一盏酒,空掉的酒盏便被他用力地磕在梨花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