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卧室窗户,仍然密闭着,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头上屋顶也完好无损,未见异常,再联想到刚才房门也是从里面闩上的,不由心头一跳,低声道:“凶手可能还在屋里。”
小李立即掏枪守在门口。
文丽和另外几名刑警也掏出佩枪,小心地跟在范泽天身后,仔细地把房间里搜索了一遍,连床板也揭起来看过,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也没有看见一只猴子。
范泽天又冲到外面,举枪围着院子搜索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凶手的踪迹。
警方痕检人员很快到场,经勘察,案发现场除了警方和孟兆年自己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足迹。
法医老秦初步断定现场遗留的尖头铁锤系杀死孟兆年的凶器,孟楷和黄金贵应该也是丧命于同一件凶器之下。
可是警方在这凶器上面只提取到孟兆年的指纹,并没有找到凶手,或者说凶猴留下的任何痕迹。
也就是说,凶手在门窗完全密闭的情况下,进入了卧室,行凶杀人之后,又立即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这是什么样的凶手?就算真是只猴子,那也不可能穿墙入室,来无影去无踪呀。
关于孟家老宅这桩连环杀人案,警方最初的重点怀疑对象是猴戏班的侯老大和他的三只猴子,可是黄金贵被杀时,侯老大正身处警方拘留室,孟兆年被杀时,他和他的三只猴子也都不在现场,后来经过警方缜密侦查,最终排除了他作案的嫌疑。
可是凶手如果不是侯老大和他的三只猴子,那又会是谁呢?
黄金贵被杀前,有人看见一只猴子钻进了他的房间;孟兆年被杀时,范泽天亲耳听到卧室里传来死者与猴子的搏斗声。
难道杀人凶手,真的是一只猴子?
但是孟兆年遇害时,正身处密室,就算是一只猴子,也不可能从门缝里钻进去杀人啊,除非它是孙悟空。
围绕这个案子,警方调查了三个多月,仍然没有一点线索,最后竟然成了一桩悬案。
又过了几个月,一天晚上加班后,范泽天和法医老秦到街边大排档喝啤酒。
其间聊起孟家老宅凶杀案,老秦忽然说:“范队,前几天,我的一个同学从乡下来看我。我这个同学是个中医,在九侯山附近的小镇上开了一家医馆,在当地颇有些名气。他告诉我说,孟兆年临死前两天,他还被黄金贵叫去给孟兆年瞧过病。”
范泽天“嗯”了一声,说:“这个我知道。孟楷被杀之后,孟兆年悲痛过度,身体抱恙,所以才请了大夫。当时不是说孟兆年的身体没有大碍吗?”
老秦摇头说:“非也非也,我同学说,他给孟兆年号脉时,发现其脉象十分奇特,初时脉搏极快极细,稍后再切脉,却又发现其脉搏不沉不浮,十分正常,过一会儿再瞧,脉搏又跳得极快,两种截然不同的脉象交替出现,我这位同学行医数十年,还从没有遇上过这样离奇的事,最后他也查不出原因,只好说没有大碍,开了一些疏肝理气的中药给他。”
范泽天说:“脉搏极快极细是什么意思?”
老秦说:“据我那位同学所言,这种脉搏,已经超出了他所了解的医学范围,甚至已经不像是人的脉搏。他还说他许多年前曾给一只受伤的猴子治过病,孟兆年这种脉搏怪象,倒是有点像猴子的脉搏。”
“像猴子的脉搏?”范泽天怔了一下,忽然眼前一亮,从椅子上跳起来道,“我好像明白了。老秦,我们马上回局里。”
他宵夜也不吃了,开车载着老秦马上赶回局里,调出孟家老宅命案的档案和证据材料,其中有一个光盘,刻录的是黄金贵用DV机拍摄到的六月初二晚上猴戏班表演猴王拜寿的视频。
范泽天把光盘放进电脑,盯着视频画面看着。
当看到猴子给孟兆年献寿桃,孟兆年向猴子回敬猴礼时,他忽然把镜头定格下来,问老秦发现什么没有?
老秦把这一小段视频倒回去重新看了一遍后说:“我有两个发现,第一,当猴子靠近孟兆年时,孟兆年好像不经意地打了一个寒噤,第二,你看他敬的这个猴礼,并不像刻意模仿,倒像是……”
范泽天盯着他问:“像是什么?”
老秦字斟句酌地说:“倒像是本能反应。”
“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范泽天一拍大腿,有些兴奋地道,“基于现在掌握的新线索,我有如下推理,你是医学院毕业的,以前也当过医生,请你从医学的角度看看,能不能成立。”
老秦点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范泽天背着手,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思索着说:“这些年来,因为人们滥捕乱食野生动物,导致‘非典’‘禽流感’横行,所以我想,孟兆年也完全有可能因为生吃猴脑而感染某种猴类疾病,这种病毒平时潜伏在体内,完全不能察觉,但一旦跟猴类亲密接触,就能引起病毒发作,产生某种让人意想不到的生理病变。从理论上说,我这个推断应该能成立吧?”
老秦点了一下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孟兆年感染了某种猴类病毒,所以分裂成了两个人,或者说分裂成了一人一猴,白天他是个正常的人,一到午夜,他就变成了一只猴子,而且还是一个立志要为九侯山上被孟兆年吃掉的同类报仇的猴子,所以他半夜里,用尖头铁锤像孟兆年敲猴食脑一样,杀死了当年疯狂上山捕捉猴子的孟楷和黄金贵。因为他身形矮小瘦削,加上走路行事完全是猴子的习性,所以有人在黑暗中看到他的背影,也把他误认为真是一只猴子。正因为凶手是他,所以他在案发现场留下脚印指纹等痕迹,也不会引起警方怀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做这一切,就像梦游一般,一觉睡醒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范泽天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如果这一点能够成立,那么孟兆年密室被杀之后找不到凶手留下的任何痕迹,就解释得通了,因为杀死孟兆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或者说是已经变成猴的另一个孟兆年。我们在外面听到的人猴搏斗的声音,其实是孟兆年本来的自己和动物的自己纠缠纠结时发出的声音。”
老秦说:“范队,你这个大胆的推理,虽然从理论上说得通,但实际上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支持。”
范泽天想了一下,说:“假如他真的因为感染某种病毒而致使身体发生某种变异,通过对尸体进行病理学检查,应该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吧?”
老秦说:“应该能的。可是现在孟兆年的尸体早就送去火化了,不可能再进任何尸检了。”
范泽天“哦”了一声,皱眉说:“当时确实是孟家的人催得急,要不然我还想把尸体放一放,也许还能从死者身上多找到一点线索。对了,现在孟家情况怎么样了?”
老秦说:“我听说孟兆年的儿媳妇巧珍非常强势,把大姑姐孟姣赶出了孟家老宅,孟家的产业,都由巧珍接管了。对了,你不记得了吗,当时催着要火化孟兆年尸体的,也是巧珍。”
范泽天又“哦”了一声,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