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过虽然身受内伤,功力已不足平时五六成,但却不甘示弱,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持剑,双目平视,严阵以待。
雷惊云见他呼吸平和,有恃无恐,一时之间却又摸不透他的深浅,提刀立足,不知自己是否该抢先出手。便在这时,忽然听见白如霜身形电闪,捷如狸猫,直朝雷惊云扑了过去。
雷惊云只觉喉头像针扎般地一痛,耳旁呼啸直响,仿佛身体中正有什么东西狂涌而出。
是血!是他身体里的鲜血!
雷惊云脑海中蓦地闪过什么,想举刀砍她,但却骨软筋酸,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叮当两声,仁义双刀掉落在地上。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鲜血正如决堤海水一般,向外呼啸而出。他只觉得口唇发干,嗓子里似乎要冒出烟来一般,张大嘴巴,想喊想叫,却又发不出半点声音。他面容扭曲,脸孔狰狞,表情与仁义山庄任何一个离奇死去的人完全一致。
吴过也被眼前这离奇怪异恐怖的场面惊得呆住了。
白如霜“回过头来,盯着吴过,又看看眼前鲜血淋漓的雷惊云,忽然眼含泪水,人忽然间直挺挺向后飘去,后背撞开窗户,飘身一闪,不见踪影。由始至终她的膝盖都没有弯一下,身法诡异无比又迅捷无伦,即便是天下最高明的轻功,只怕也赶不上她一半。”
雷惊云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双膝一软,瘫在地上,喉咙处的两个血洞仍在向外冒着血泡,当真触目惊心。他的眼睛兀自睁得大大的,声音颤抖地道:“她、她就是那吸血鬼?”
吴过目光幽幽地瞧着那洞开的窗户,脸上仍有惊悸之色,仿佛白如霜会突然从那窗户里跳回来一样。他走过去关起窗户道:“不错,她就是搅得仁义山庄人心惶惶的那个‘吸血鬼’,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却没料到她竟真是如此厉害。”
雷惊云听他如此一说,目光顿时便向他瞧了过来,心有余悸地道:“她明明是一个好好的人,却又怎么变成吸血鬼了?她自己知道吗?”
吴过摇摇头道:“她半人半鬼,白天是一个正常的人,而一到夜晚睡着之后,她就会出来害人。早晨一觉醒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总之做人时不知道做鬼的事,做鬼时也完全忘记了做人的记忆。不过,今日她害了你,却没有要你的命,想来是存有一丝理智,或许已经知道了。只是,她跟你在一起这么久,她时常夜里起床变鬼行凶,你又怎么会全不知情?”
雷惊云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和霜妹约好只有等到我俩名正言顺成亲的那一天,我们才过真正的夫妻生活,所以一直以来我俩都是分房而居,虽然、虽然有时情难自禁免不了要亲热一下,但我俩在这一年中同眠同宿的日子仍然少之又少,所以她夜里的反常行为我全然不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吴过道:“我一直在调查吸血鬼伤人这桩案子,说是吸血鬼伤人,我却不信这世上有鬼。害人的一定是人。仁义山庄戒备森严,外人想要进入并不是容易的事。若说仁义山庄的人被杀害,来者应该与仁义山庄有所恩怨。但此人明知有武当、华山的高手前来助阵,仍不收手,一律杀之,就不是有所恩怨这么简单了。此外,他既然可以轻易取走各路高手的性命,若是有冤有仇,为何不直接向仁义山庄的你来报仇呢?我左思右想,能够杀害众多武林豪杰的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这‘吸血鬼’必定是个武功高强、看起来又让人毫无防范的人。而且,这个人,并不想害死你。此人能够让仁义山庄的人和外来的高手皆毫无防范,我想原因只有一个,是他们皆认为他并无危害。仁义山庄出此大事,庄外来人均有报备,若是见了素不相识或是不请自来之人,一定会有所怀疑。庄外来人均已被害,这‘吸血鬼’只能是庄内之人了。”
雷惊云若有所思地问:“所以,你就怀疑到如霜身上了?她的武功在各大高手之下,如何是武功高强之人了?若说庄内武功最强者,难道不应该先怀疑本人吗?”
吴过回答:“仁义山庄武功最强、最有可能犯案的人,第一个就是仁义山庄庄主雷惊云。但若说庄内之人武功最高强者,却不一定是你了。那被你困在庄内的雷惊雨,掌握天下无敌的仁义刀谱,你二人若以命相搏,谁的胜算更大一些呢?”
雷惊云答道:“惊雨被困,如何害人……”
吴过打断他的疑问,反问道:“白如霜一届女流,又如何助你困住雷惊雨?我去杭州月白楼打听白如霜之事,几个丫环和老妈子都知道白如霜不能生育,说是为你打胎所致。若是这般,雷惊雨又怎会甘愿娶已经被你染指过的女子?更何况,你刚刚说要等名正言顺成亲的那一天才与白如霜过真正的夫妻生活,如此真情,我更确信你不会让白如霜为你打胎,也不会愿意让白如霜嫁与你二弟雷惊雨。她嫁人一事,十之八九是她自己的主意。”
雷惊云叹息一声,说:“我与如霜感情深厚,白家府上不宁,提出办喜事,来个双喜临门,我正自高兴,议亲之时她却忽然要嫁给二弟。我以为她变心,一气之下应了她,至今后悔不已。定是雷惊雨勾引了她……”
吴过说道:“这样看来,谋害雷惊雨、白如雪一事,最初也应是白如霜之计。白家人都说白如霜争强好胜,事事要强于人。她自持比白如雪聪明貌美,却只是次女,不如长女受家人喜爱。从小她勤于练功,更是得到了雷家两兄弟的倾心。我向被救后的雷惊雨询问为何娶走了其兄所爱,他坦言,相处之中,他发现白如霜更喜爱长兄,这时,白家长辈又忽然提出两家联姻,两兄弟各娶一人。于是,他便回头追求温婉可人的白如雪。白如霜嫉妒心起,说愿意嫁给他以证其心。雷惊雨这才没有和白如雪成就好事,而是娶了白如霜。”
见雷惊云沉默不语,吴过继续说道:“既然白如霜没有为你打过胎,为何白家仆役都说她不能生育?白家人说白如霜日日勤于练功,练的又是什么功,能让她制服功力更强于你的雷惊雨?流云扇?不过尔尔。但若说仁义山庄内武功之强弱,也许,不是你,不是你二弟雷惊雨,是她。而她一个养在深闺又不如长姐受宠的女子,即便日日练功,也不可能达到如此境界。我猜测,她定是修炼了某种奇怪的功夫,以不能生育为代价,才练成了这种我们看不出门道的邪功。你我还未看清,她便伤你至此,身形健步如飞,嗜人血如恶蝠,我还未见过哪个光明正大的门派有这种功夫。另外,白如雪若如众人所言温婉可人,是个大小姐,怎么会在临死前忽然道出‘吸血鬼’一说呢?定是她见过或听过此般情形,在家中有过传言,才会愤怒之间道出此种‘诅咒’。只不过那时她的功夫还未练成,并未害过人,神志不清时做的事,白家人也只当是闹了鬼。自从打定主意要害死雷惊雨后,她才更加急于练功,走火入魔,犯下大错。”
雷惊云又叹息一声,说:“我与她朝夕相处,却不知其中内情。如今她不见踪影,不知会不会继续害人,又不知有没有什么危险……”
吴过道:“待到明日天亮,她应该会自行清醒。若她回仁义山庄,你二人就能相见了。你犯下杀妻大罪,不可免罪。但若助我擒她,查明她害人的手法真相,以及她练功的前因后果、背后高人,你那些门客好友,也不算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