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老爷子说,只要你肯尽心尽力,将来荣亲王府破,赵宝如就是你的。便你要远走高飞,他也不拦你。”白明玉两目如炬,这回,尹玉钊虽仍是板着脸,眸子里却燃起了火焰,显然,他动心了。
白明玉再进一步:“赵宝如手中有份血谕,这咱们都是知道的。后来她入荣亲王府之后,那东西便落到了李代瑁手中,如今又辗转到了秦王李代圣手中,皇上弱冠之日,秦王要拿它在宫里掀起腥风血雨。
这是你的机会,也是太后娘娘的机会,咱们一起,看它鹬蚌相争,来个渔翁得利,如何?”
尹玉钊望着窗外,再呷一口酒,忽而一笑:“远走高飞就不必了,天大地大,除非死,尹继业是不会放过我的?又何必拿赵宝如说事,我帮你们就是。”
相识至少十来年了,白明玉只知道尹玉钊刻薄,冷漠,尽职守责,但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个人。
她以为他是爱慕赵宝如,想跟她私奔,但此时听他这样说,分明又不是。
总之,这人怪异的紧。
下午,宝如在后花园里给季明德绣着袖边,苦豆儿摘了两串葡萄,洗了端来,剥来喂给宝如吃,悄声道:“嫂子,你可记得黛眉?”
宝如当然记得,可不就是她把她抱进清风楼的?
苦豆儿道:“那丫头叫王爷打了一顿,勒令着给卖掉了。可昨儿我又在东市后的菜市上见着她,仍是那般鬼鬼祟祟的样子,瞧见我,立刻就躲了。”
宝如想起来了,她初入府,去给季明德买猪血的时候,就在菜市上见过黛眉,那时候顾氏在洛阳,她也该在洛阳的。
回想当时顾氏脖子上那显眼的吻痕,宝如越发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入府这么久了,从多方来看,顾氏和李代瑁应当没有同过床。就算同床,以李代瑁的为人,也不会在大夏天,给顾氏种那样的吻痕上去。
就比如季明德,故意欺负她,是为了惹李少源的眼。
宝如大胆猜测,顾氏在外还当有人,那个人到不得明处,心中不甘,才会刻意种吻痕,是不想叫顾氏回府之后和李代瑁同床。
这样想婆婆或者有点阴私,但顾氏自己身不正,又怎能怪儿媳妇疑她。
宝如道:“下回若再瞧见,记得悄没声儿把她抓来,我有些话儿要问她。”
拈了只葡萄吃着,宝如心说既你李代瑁拿杨氏威胁,不肯叫我们两夫妻离开,那顾氏给予这口闷气,我早晚要当着全府人的面,给顾氏还回去。
盛禧堂,老太妃的寝室。
整座大殿中一个丫头婆子也无。老太妃确实做过一个噩梦,而且这梦做的久了,只不过藏着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而已。
顾氏去洛阳之后,宝如在府中独大,她心中隐隐担心那个梦将会成为现实,才会装病,闹着要把儿媳妇叫回来。
在她梦里,那地方究竟不知是何处。天色暗鸦,阴沉沉的,一间石砌的小屋子,她的嫡孙里最令她骄傲的那个,李少源。满身染血,拄着把剑,坐在石屋门前。
另一个孙子李少瑜惨死,尸体就倒在小石屋的墙边。
墙边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一个有一个,辩不清颜色的人,似乎全是来自各羁縻州的异族人们。
春雷一声接着一声,放眼四周,青灰色的松林之中似乎暗藏着野兽,也或者是敌人。
李少源一眼不眨的守着,显然屋子里应当有个很重要的人,需要他守护。
老太妃不过做梦而已,轻轻巧巧就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情景便是将老太妃骇尿的那一幕。是宝如,她一个人仰坐在干床板上,床板上散铺着一堆堆的稻草灰,她肚子鼓挺,正在费力的挣扎,显然是在一个人生孩子。
老太妃出生在庐州大户人家,前后活了六十多年,从未见过有女人能自己生孩子的。
更何况,在她印象中,宝如一直无比娇弱,是个无人照料就活不过三天的闺中娇妇而已。谁知她竟无比的有章法,见有羊水出来,便扫草灰一遮,如此不多时,竟真的将孩子生下来了。
牙咬脐带,包孩子,扫那沾着血的草灰,生产之地,本该满室血污的。可她边生孩子,边将屋子清扫的干干净净,拿自己的衣服包好孩子,便稳稳的在床沿上坐着,镇静的叫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