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还是那么喜欢一惊一乍。
他将油纸伞放在进门处的小檀条案上,脱掉冷透的白绒鹤氅和外袍挂在他亲手钉进去的小竹片上,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寒气之后,再扑上去把顾剑寒抱起来。
“会着凉的,最近本来便咳得厉害,怎么还不注意呢?”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知雪的味道?”
顾剑寒似乎刚刚睡醒,声音还略微有些沙哑,此时却冰冷得不像话。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同闻衍说过话了。
闻衍一时没反应过来,反而怔在了原地,看上去很有一种被抓包被吓傻了的意味。
但他心里其实想的是,为什么顾剑寒会那么熟悉冬知雪的味道?
还叫得那么亲热。
“闻衍。”顾剑寒深深地蹙了眉,那神色显得很是痛苦,又很是哀伤,“本座在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闻衍看着顾剑寒这副表情便心知糟糕,哄都哄不及,哪还顾得上暗戳戳吃醋。
“方才路上遇见掌门了,同他说了会儿话,外面风雪肆虐,站远了听不清,于是离得近了些,可能在那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吧。”
他把顾剑寒抱去榻上,给他找了双长袜,蹲身而下给他仔细地穿上了。
“脚心好冰,不过已经比上个月好多了,坚持喝花蜜牛奶果然有效,这个月我们试试配着驱寒丹一起服用,看看效果怎么样。”
顾剑寒任他摆弄,没有一丝反抗,只是眉眼间依旧有股淡淡的愁绪,望向闻衍时还是蹙着眉。
“知雪对你越来越好了。”
闻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冬知雪给他的那些东西他从来没有避着顾剑寒,有的东西很有意思,比如那个稻草风车,他甚至直接放在了他们卧室的窗棂边,从来没想过要遮遮掩掩。
在他心里,冬知雪之所以能给他好脸色,不过是因为他是顾剑寒的爱徒而已,之所以会给他那么多“赏赐”,也不过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而已。
然而这价值暂时还不能与顾剑寒说。冬知雪说顾剑寒平日里最看不起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更何况他们针对的还是他的徒弟。
“师尊,你在吃醋吗?”
闻衍挨着他坐下来,轻轻松松地将他揽进怀里,用脑袋轻轻蹭他的脑袋:“怎么谁的醋都吃啊,师尊难道是一只小醋坛子精吗?”
“你午后总是有一段时间不在家,走的时候用的还是我给你的七阶传送符,故意瞒着我。”
顾剑寒说着说着声音便越来越低落,最后甚至还轻轻哽了一下,又愤愤然踢了踢闻衍两脚。
不重,但非常委屈。
闻衍这才意识到——原来顾剑寒早就发现了,只是他没说,想要等着自己主动说而已。
但他没有察觉到他的期待。
还害得他这么难过。
“知雪养的小羊都很可爱吧?毛茸茸,圆滚滚的,还会很亲昵地咬人手指,是不是?”
“落雪斋很漂亮吗?他的题字是不是比我的要好看些?明日你要是还去,记得——”
“师尊!”
“记得帮我问问他,今天身上佩的是什么香,如此好闻。”
“师尊,你脑袋糊涂了,是不是还没睡醒呢?”闻衍上了榻,也将他半拖半抱地弄了上来,让他对着自己坐着,将他系错的暗扣一颗一颗解开重系。
“冷……”
闻衍盯他一会儿,不出意外地败下阵来。
于是将人转了个身,将他圈在自己怀里,继续着他的系扣子大业。
“我没去过落雪斋,也没见过那群羊,更不知道师尊说的香是什么香,师尊也太会给人罗织罪名了,还不听人解释。”
闻衍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自责,后悔自己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让他处于这样一种应激的状态。
“我每天吃完饭去见的人师尊应该也认识,世称皆空真人,也就是馋嘴仙。”他还是选择了坦白。
“皆空……”
顾剑寒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