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你当真想清楚了?你做的这事可是在夺神佛权柄,破因果轮回,世人怕也容不下你。”
“我想清楚了,”僧人笑得还有些羞涩,“证道之事总是千难万难……这就是我想走的道。”
少女长叹一声:“唉,谁让你是我臭味相同的狐朋狗友呢,说吧,要我做什么。”
僧人直视着她,肃容道:“我要你做我的悬顶之剑,注视我,制约我,裁决我。”
画面被飞速切走。
残影过后,展现在燕闲面前的场景在她记忆中无比深刻。
玄雷滚滚,翻山倒海毁天灭地之势,少女薄弱的身形在广阔无边的空中渺小得像是无根浮萍。她举起剑,眼中是一往无前,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
“这世上没有我做不成的事!这天,我非开不可,这界我今日必破!三千世界之外应有我燕闲身影!”
画面终变回一片赤红,重重叠叠的“罪”字闪烁着凶煞红光。
梵清无机质无波动的声音再次传来。
“罪成立,入阿鼻。”
扯着燕闲手脚的力量骤然加强。
燕闲笑了。
“我不认。我抗辩。我何罪之有?”
梵清的声音沉默了一瞬,复又响起:“蔑视君权者有罪,漠视夫权者有罪,敌视神权者有罪。罪无可赦,剥夺抗辩权。”
“审判结束,罪名成立。立即执行。”
扯着燕闲的力量再次加强。
“蔑视、漠视、敌视……你们也配?”
燕闲笑出了声,她突然反手一揪,牢牢抓住了那看不见的力量,狠狠往下一掼。“嗙”的一声巨响,明明是无形之物,冰面却被砸得冰屑四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冰面极不稳定的晃荡,露出了底下战场地面原本的黄土色。
手腕翻转剑光闪过,看不见的力量就仿佛怕被割伤的触手一样急速退后。燕闲平稳落地,站起身持剑看向天平下肃立的梵清。
她直视着那双眼底泛着金光,这一刻显得熟悉又陌生的眼眸:“罪名换成无视吧,你们这种垃圾还不配被我看进眼里。”
燕闲的话彻底激怒了梵清,又或者说是附身梵清的存在。瞬息之内,伴随着轰隆的地壳碰撞之声,天地倒转。脚底下寒冷到像是不停在吸食人类生气的冰面翻转到了天空,将密布的乌云取而代之,天色骤然变亮,乍看之下让人错以为碧空如洗。
但这错觉也仅仅持续了短暂的瞬间,无数倒立的冰峰从冰面上突生而起,冰峰锐利的棱角、周身缭绕的凌冽寒雾还有那蓄势待发摇摇欲坠顽强的姿态无不说明着它们的危险。
冰面成了天空,原先的地面再一次被喷涌而出的滚滚熔浆吞噬覆盖。浓浓黑烟的遮掩下,火舌悄无声息地缠上燕闲的脚腕,又在顷刻间攀爬上她的腰腹。
灵霄嗡嗡震颤着示警,燕闲一跃而起,旋身躲过试图纠缠捆绑向她手臂的火舌,紧接着就是两个连续的就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过急坠而下的尖锐冰峰。冰峰几乎是贴着燕闲的身体削过,高空急速下落带来的巨大冲力使它深深地插入地面,崩裂开的碎屑划过燕闲脸颊,留下几道血痕。
冰峰与熔浆,极热与极寒的对撞让空气中升腾起一股股炽热浓雾,在呛人的黑烟笼罩下,置身于其中就仿佛身处一个能见度几乎为零的蒸箱,每一寸骨肉都仿佛在融化,每一次呼吸都让气管承受着灼烧的疼痛。
已经经历过审判酷刑的人自不用多说,就连幸存的修士们也在倾尽所能之后逐渐不支,接二连三的脸色煞白,栽倒在地。
脓包疮口在他们的皮肤上滚动开裂,呼啸而至的冰峰不间断地坠下,毫无差别地凌迟着结界内的每一个人。
龙神和未被纳入结界范围的部落众都在想方设法的击碎结界,但这一刻的梵清仿佛被加持了无边无际的神力,隔绝空间的屏障在龙神高强度的击打下都稳若磐石,无论是有罪还是无罪,是否经过判罚,身处结界内的人都逃不过这人间炼狱。
又一次躲过天上地下袭向自己的杀招,燕闲卸力着地,咽下涌到喉咙口的闷哼,反手握剑向身后捅去,剑锋从偷袭的尸魁口中贯穿过后脑,又顺势斩向一旁逐渐形成紧密包围圈的腐烂行尸。
她已经同重重危机缠斗了许久,为了普通试炼准备的法宝在这种情况下能用的寥寥无几,走到现在能拼的只剩下纯粹的肉体和精神力量。她每一秒都在疯狂压榨着五脏肺腑,丹田中盘坐的小元婴已面白如纸,摇摇欲坠,却仍勉力催动着巨量的灵力在痛苦呻吟的经脉中奔腾。她的每一击看着都像强弩之末,却一次又一次地逃离必杀的袭击,击溃毙命的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