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灵雨说要出门不是搪塞之词,而是确有要事。
今日是中元,祭亡故亲人之日。
她早早与凌晔提过此事,今日凌晔再问:“真不用我同行?”
邹灵雨的打算是自己带着丫鬟前去便好,并没有让凌晔一道的意思。
她为难地看着他。
先撇除两人单独坐在马车内,凌晔会做何事,重点是她要去的寺院得爬上长长一段阶梯。
常人也就罢了,可对只靠轮椅出入的凌晔来说,去到那处着实难行。
邹灵雨只好对他说道:“小公爷有这份心意便足够了,我爹娘在天之灵,想必不会介怀的。”
凌晔明白自身状况,倒也没多加坚持,只道:“行吧,如此也算扯平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引得邹灵雨疑惑地望了凌晔一眼,不明白他此言何意,只又重复了一次他所说。
“扯平?”
跟什么?
凌晔勾唇一笑,不知为何,邹灵雨彷若从那笑容中看出了几许嘲意。
待到听了凌晔接下来所说,她才明白这是为何。
“我俩都尚未见过对方高堂,所以我才说扯平。”凌晔说着说着,忽地“哦”了声,“不过兴许你很快就会见到其中一个了。”
邹灵雨:“……”
她实在没想好要怎么接有关这一类的话题。
凌晔会对她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邹灵雨要去的地方,就是元德寺。
──也是闵国公夫人清修之地。
元德山于佛山之上,占地宽广,香火鼎盛。
每逢法会或是像中元这样的时期,香客总是络绎不绝,寺前那长长一段阶梯每一阶上都站了人。
若从上头往下俯瞰,指不定连石阶原本的颜色都不得见。
邹灵雨走到一半便已觉得疲累,幸好前头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她才得以慢慢前行。
嫁人后外出走动得少了,多是在在屋里看话本,体力倒是减退不少,明明去年走完这长阶时,她都不带喘的呢。
邹灵雨在小尼姑的引领下进了主殿,点香燃烛,执香而拜。
完成以后,小尼姑接过她手中所执线香,安稳插在香炉之中。
大殿内线香燃起的细烟袅袅升起,汇聚在上方。
鼻端所闻皆是浓郁的檀香气息,这股香气令邹灵雨闻之便觉心中宁静。
小尼姑对邹灵雨行了一礼,“请施主到偏殿稍待,或是在寺内逛逛也无不可,稍后便可领纸钱前去烧化。”
“多谢小师父。”邹灵雨还以一礼。
小尼姑离去,将要接待下一组香客时,邹灵雨犹豫片刻,还是唤住了她。
她问:“不知小师父可知道,如何才能得见闵国公夫人?”
小尼姑年岁尚小,反应还有些娇憨,闻言侧头想了一下,然后歉然回道:“贫尼不知。”
邹灵雨只得作罢。
走到殿外时,问枫才道:“会不会她们认的是法号,所以才言不知?”
毕竟这京中几乎人人皆知,闵国公夫人就在这元德寺中。
邹灵雨也觉得这可能性较大,“只是我也不知婆母法号呢。”
总感觉闵国公夫人的事,在庄子里人人都很是忌讳,起码几乎无人会在凌晔面前提起。
凌晔与闵国公夫人之间横着许多问题,邹灵雨在猜,凌晔性子会这般反复无常,是否与幼年的经历多少有关?
今日她要前来元德寺祭拜亡父亡母,他早早得知。
凌晔替她备了祭祀用的酒菜与花糕,可对于闵国公夫人的话语,却也是今早才间接提了那么一句。
解铃还需系铃人。
母子俩的矛盾,大抵也只有闵国公夫人才能化解。
只不知时过境迁,那铃究竟是缠成了死结,还是有能解的可能。
邹灵雨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
如若真能见闵国公夫人,届时她又该与她说些什么?
邹灵雨目中茫然。
他们母子间的事,总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个资格去过问太多。
前几天,袁叔曾有要事来寻凌晔。
他们谁也没有让自己避出去的意思,可邹灵雨还是自己寻了个由头离开。
自己都还没走出去呢,他们就已开始了谈话。
袁叔说:“皇后要寻的,许是火凰镯的主人,不会有错。”
邹灵雨当时听了,步子都稍稍一顿。
凌晔反问:“何以见得?”
“皇后派了人去寻十五年前曾在兰州接生过的产婆,前朝公主有极大的可能在那里诞下一婴孩,且将镯子交付于那孩子手中。”
再后来的事被掩在门后,邹灵雨也就没能听见。
她在外头逛了一圈,摘了要放进鱼缸里的花叶后才回的房。
回去时袁叔已经不在,唯有凌晔捧着书垂首在看,听见声响,只淡淡问了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