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顾云瑶喝光整碗落胎药,璟孝皇帝阴暗紧绷的面部肌肉有了一丝松弛,负手凛声道:
“做得好,瑶儿不亏是朕的爱妃,果是识大体。你辛苦了,好好将养身子,待大安后朕到景阳宫看你。”
拂袖,璟孝皇帝大步出殿,刻意回避即将到来的血污腥秽。
许妃注视顾云瑶化身为雕像,看着她瞪大的眼中光芒寸寸黯淡、冰冷如雨,顿觉心如刀绞,跪地的身形晃晃悠悠,被锦竹一把扶住。
下一刻,许妃猛然使出力挣开,疾步冲上前去抱住顾云瑶,哀哀落泪:
“妹妹,妹妹你觉着如何了?快说话,快告诉本宫……”
顾云瑶勉强扯动干涩的唇,惨笑戚戚,泪湿的脸颜色纸白,幽幽呢喃: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去……总算解脱了……”
钱皇后是吃斋念佛之人,听得裕妃口说如此,立时泣不成声,终无能为力。
顾云汐直身站在颂琴身边,呆呆凝眸。眼前发生的一切令她心神混乱,竟然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怎么会这样?冷督主说过云瑶姐不会有事……
他向来运筹帷幄,他要我信他……
满屋人哭哭啼啼容色凄凉的场面看得顾云汐鼻翼发酸,禁不住也想痛哭,衣袖里紧握成拳的两手止不住颤抖。
她不信,她不能相信她的冷督主会欺骗她,因是惧怕皇上而放弃顾云瑶。
赵安理正衣冠,至众人身前,对钱皇后与许妃拱手:
“两位主子,裕妃业已服药需要卧床静养。奴才这就要扶她入暖阁,过会儿殿中少不得血腥,娘娘们不便在此留候,且回宫歇息吧,奴才谢过两位主子今日的恩德了。”
言罢,拢手深拜。
钱皇后明白顾云瑶喝下药后挨不过天黑便有动静,那凄厉的场面还是不要目触的好,便以绢帕蘸了蘸眼,对许妃道:
“赵公公言之有理,元娇啊,我们还是明日再过来看望裕妃吧。”
“是。”
许妃凑近神情呆滞的顾云瑶悉心劝慰:
“安心调养,你还年轻,将来还会再有孩子。改日,本宫再来看你。”
忧叹口气,许妃与钱皇后走出晓夜轩,各自回宫苑不提。
颂琴目送乱哄哄的几拨人先后撤离,急急小跑折回正殿,紧闭了大门,低声道:
“人都走净了,赵公公,咱们也行动吧!”
“好。”
赵安朝她用力点头,面容紧绷跪在顾云瑶脚下,拉住她的两手:
“主子,奴才万死,为保主子腹中的龙子,奴才刚刚不得不对主子隐瞒实情。”
……
顾云汐怀着悲愤交加的一颗心回到储秀宫,听到小厨房里正在议论裕妃。
有人说,皇上夜寐受惊,连夜招来太医院院使开据落胎药后仍有犹豫,又将东厂提督传唤至寝宫问话。而东厂提督的态度与钦天监一致,认为真若妖胎便不可继续为祸,求皇上当机立断。
顾云汐对流言蜚语自难接受,急丧白脸的斥责了手下,转身飞奔出去。
再次冲进司礼监,一脚踹上正厅的朱红雕花门。
里面仅柳秉笔一人,本来正悠然的品茗,“砰”的冷不丁木门大敞遥开,柳秉笔受惊,把滚烫的茶水倾了满手,疼得他龇牙咧嘴。
“哎呦,暮姑姑又来找咱们爷了?”
起身拼命抖着手,柳秉笔苦笑着对顾云汐道。
“他人呢!”
顾云汐没好气的质问,一屁股坐在玫瑰椅上。
“爷晌午前个儿就出宫了,还没回来呢。”柳秉笔掬笑。
“我就在这儿等他!”
顾云汐乱吵吵,心说,行啊,骗我说云瑶姐没事,自己倒会趋炎附势,如今先躲起来了!
柳秉笔见状问:“姑姑可是为了裕妃之事来找爷?”
顾云汐眼眶湿红,闷闷压了嘴角:
“自然是!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何在皇上面前乱讲,催动皇上下决心扼杀亲儿!”
“那您可是误会爷了,不这般如何证明裕妃清白啊……”
柳秉笔向门口张望几眼,凑到顾云汐耳畔,小声嘀咕几句。
顾云汐听着听着,眉色见喜,抑郁急躁的表情逐渐起了变化。
冷青堂从外头进来,过门槛时看了看木门,随即戏谑的挑眉:
“说什么悄悄话儿呢,还咬耳朵?”
柳秉笔直起腰身,对冷青堂笑:
“爷回来了,暮姑姑想您想得紧,一天跑来司礼监两趟。”
“我、我没……”
顾云汐从椅上弹跳起来,望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面染红霞,低眉含笑立刻改口:
“我、我是来谢谢督主您,您护了裕妃和她的孩子。”
“真是谢我?”
冷青堂忍笑,眸光转向门口,佯装愠怒:
“那门上的脚印子是谁的?”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