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景苦笑着摇了摇手,回头望向那片幽冥,说道:「师父说你出拳不知轻重,要我别在你面前练武。没想到你还记得。」
琤雪听得更新奇了,道:「原来武术也是要练麽?那天我见凡人捉偷子,打了起来,以为是看着学的。」说到「打了起来」时,还用拳掌b划了两下。
霄景暗暗苦笑,心想回去得好好交代;说道:「日後……唉!罢了。我们说到何处了?」
琤雪道:「说到师祖传我武术。」
霄景道:「是了!後来,师父修行日深,nV儿的事也渐渐放下了。直到千余年前,你神形归元,师父又想起来了。」
琤雪一愣。霄景道:「那阵子师父特别疼你,有一回,师父说起旧事,我才知道是如此。」
琤雪没想到故事这麽短,微微不悦;霄景微笑道:「因此师父才说,像嫁nV儿。」
琤雪说道:「但嫁nV儿也可以归省的吧!」
霄景微笑道:「那是当然!」
琤雪道:「如果我未全形而归,那麽又要麻烦你了。嘻嘻!」小手掩口笑了。
霄景笑了笑,道:「那麽我可要加紧修练了,不然没人拉得住你这野丫头。」
琤雪掩口咯咯笑了,道:「但……」望穿翻舞的流光,望入深沉的空冥;道:「若我神形归元……我转生要叫天音。」
霄景一怔;琤雪道:「虽说我转生与常人不同,但我命系天渊堡,常人魂归冥府,都是轮回。迷惘时,倾听天音,里面藏着自己的本命。」
天渊寂寥,因果断灭,但缘起缘灭,也在流光盘旋之中。天外奇径联系两界,渡劫大愿成就。
天光一线,双壁参天,两面万仞悬崖夹出一道缝隙,或宽或窄,宽仅数丈,窄仅容身,细草垂挂而下,不见大树,山壁横竖,参差起伏,有若劈山堆砌。
千年前天缺,天崩地裂,裂谷横亘,重合天地後,留下这破天一线;长年Y暗,甬道无数,虫蛇混杂,生人难近。这日却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人身穿黑底银星长袍,手捧卦盘,正是段无踪;另一人头戴紫霞云影冠,流光白云衫,竟然便是御风阁掌门霄景!
两人走在破天一线,落脚Sh软,虫蛇躲避,虽有修为,竟都不飞身草上。此时段无踪手上捧的是面玉卦盘,半透着光,如云如雾,毫无杂纹,棋子也是同材所造,玲珑朦胧,落在棋盘上毫无声响,彷佛一团云在盘上跳跃。
段无踪拍了一下卦盘,屏气凝神,沉默不语。
霄景说道:「如何,还用得惯麽?」
段无踪暗暗苦笑。昨日苍渊天剑峰来了御风阁掌门,还指定要找段无踪,众弟子都吃了一惊,但见霄景进了斋房便封门密谈,不知是何要事。
段无踪听完来意,问道:「掌门要段某寻千年前那位鬼师?」
霄景说道:「不错。要收千年残魄,当然得请出千年鬼师了。」
段无踪道:「不过,掌门前辈,事隔千年,怎知他尚在yAn间?」
霄景道:「他们一门向来作恶多端,对冥府甚是忌讳,千余年前,离恨便已藏匿数百年,尔後修为日增,岂可能归位?」原来那位鬼师名唤「离恨」。
段无踪为霄景斟了一杯茶,道:「不过即便冥府不查,如此穷凶恶极之辈,难道圣祖坐视不管麽?」
霄景接过茶来,说道:「千年前破军一役,他助家师一臂之力,之後便杳无音讯,再无踪迹。」说罢,啜了一口,竟是以苍渊鲜采药材入茶,暗暗惊奇。
段无踪问道:「不是金盆洗手,改邪归正,而是消声匿迹?」
霄景点头道:「不错!如此隐匿至今,绝非易与之辈。」
段无踪饮了口茶,思索道:「不过藏得如此之深,他会答应出手麽?」
霄景道:「离恨匿世千年,动弹不得,吾想他应该也不想如此下去。」
段无踪饮了口茶,点了点头,道:「不过他能隐匿千年,即便段某算得下落,恐怕也见不着他。」
霄景啜了口茶,道:「但若非吾霄景,yu界也无人能说得动他。」
段无踪一愣,问道:「前辈要亲自前往?」
霄景啜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吾如何放心让别人去?」
段无踪道:「也是,前辈能分身,在这多事之秋,分身也无妨。」
霄景搁下茶杯,道:「非也!吾全形而往。」
段无踪一愣,霄景笑道:「分身便是元神,如此岂不是将元神送他?」
段无踪暗暗心惊;霄景说道:「但我如此修为,必会惊动他,因此需自封真元。」
段无踪微微一惊,问道:「万一有意外?」见霄景茶杯空了,赶紧添上。
霄景微笑道:「无妨!吾收放自如。」
段无踪搁下茶壶,道:「但……段某也有点修为。」
霄景轻轻一笑,道:「你那点修为他看不上。」
段无踪拾起茶杯,笑道:「那真段某是太荣幸了。」饮了口茶。
於是取出卦盘一算,段无踪却一呆,搁下卦盘,轻轻叹息。
霄景问道:「不能算麽?」
段无踪啜了口茶,叹道:「看来这木卦盘与段某要缘尽了。当时临时捡了一块木材,没想到用不了八个月。」
霄景见盘面确实微微不平,问道:「先前你用铁卦盘?」
段无踪道:「是。不过如离恨那种深藏不漏之人,即便换成玉卦盘,恐怕也难寻端倪。」
霄景道:「这面如何?」说着,手掌在桌上一拂,桌上便多了一面白玉卦盘,虽说是白玉,却微微透着光,好似一片云。
段无踪惊得站起身来,说道:「这是……」这面卦盘通T澄雾,毫无杂纹,连棋子也是同材所造。
霄景说道:「不错!是云虚。」
段无踪知道这是《天策十章》所载的神品卦盘,附气不沾尘,落子无疑声,罗盘隐匿,附手才现,亦虚亦实,但极为难造:需集yu界上下四方五sE石,以离神通天之境YyAn合炼,然後分别凿成卦盘与棋子,以混沌真元在盘面下画出棋路,棋子也需大小匀称,分毫不差。有道是「卦盘易平子难均」,光是卦盘便需炼一甲子,这一百五十子要磨得均,不知得失败多少回。即便以苍渊仙匠来炼,恐怕也得耗上数百年。当初读到这卦盘时,以为只是祖师爷随X说说,没想到真的有一副。
霄景又取出棋盒,段无踪见只有一百二十枚,不过也够用了。问道:「祖师爷炼的?」
霄景道:「非也,是吾炼的。」
段无踪一愣。霄景道:「其实,师叔曾打算将卜算之术传与我,因此我造了一副。」
段无踪一呆:既然前辈能算,那麽自己那十日在忙什麽?
霄景续道:「但是我未学成。」语气平淡,彷佛他人之事。
段无踪一愣,问道:「咦?有这麽难麽?」自己十年出师,同门之人也是十年上下,上仙如何学不会?
霄景拾起杯来,啜了一口,道:「当年吾已有移形化虚之境,万物一眼便能看透,不算便知,因此数十年仍学不成。」
段无踪顿时明白,想笑却是不敢。霄景啜了口茶,道:「我师叔也没想到会如此,因此才撰《天策十章》,留与後人。」
段无踪问道:「祖师爷传您前未先卜麽?」
霄景微笑道:「师叔也曾算过,是吾不自量力。」搁下茶杯。
段无踪为霄景添茶,笑道:「末学见过学不成的大多是粗心大意,思虑不周,还未见过这般学不成的。」说罢,自己也饮了一口。
霄景说道:「当年师叔也很意外。本来打算从仙宗间寻传人,也因此放弃。」
段无踪饮了一口茶,道:「但前辈您多少也能算些吧?」那十日若能有个助手,自己也能轻松些。
霄景道:「吾自认不如令高徒,又逾数百年未执数,便不便添麻烦了。」说罢,又啜了一口。
一提到艾攸,段无踪心头一揪,又听前辈如此有自知之明,不禁笑了,暗暗叹了口气,将茶饮尽,道:「也是。」
霄景说道:「这卦盘我能执,便是解不透彻。既然要算离恨,便借与你吧!」
段无踪起身谢过,心想不就是敲卦盘麽,有什麽能不能执?岂料一捧起卦盘,心头一滞,一GU罡气从掌中直扑x口,彷佛撞上护身真元,吓得想脱手,却又怕摔坏;蓦地一GU清灵之气自灵台注入,蓄於x中,随吐纳一转,气灌全身,顿时将卦盘之气推回。
霄景说道:「凝神!」
段无踪将真元运於掌中,却见卦盘一晃,真元竟将卦盘推起,於是又收回真元,卦盘之气却又b入。
霄景说道:「心定寂静,莫思卦盘,忘形怀虚,万数自归。」
段无踪於是收敛心神,意念寂灭,果然照见周围气运流淌,乃至无穷,刹时万物自在x中,回神一看,卦盘安然放在掌上,卦盘中浮现一圈白sE罗盘,随盘指向,便如真的罗盘一样。恍然大悟,原来祖师爷所说的「附气不沾尘」是如此。
霄景微笑道:「敲敲看。」
段无踪如往常抬手去敲,岂料才一动念,卦盘马上便捧不住;连忙伸手去按,岂料这一动,卦盘就弹了出去,落在几上。
段无踪一呆,霄景道:「你能动心运剑,便不能定心敲卦盘麽?」
段无踪赫然明白,捧起卦盘,再试一次,终於稳稳敲了卦盘,但棋子却没动,原来习惯了木卦盘,尚未习惯玉卦盘,再敲一次,终於动了棋子,但要解卦时,卦盘又晃了起来,方才的棋位便全歪了。
段无踪搁下卦盘,扶额苦笑。霄景说道:「如果你无法执卦,那便我来执,你解卦。」
段无踪身为相师,如何能让他人执卦盘?重新捧起卦盘,练了起来;但每每都是到了解卦时捧不住。霄景说道:「罢了,还是我来执吧!」
段无踪一愣,霄景道:「要同时执卦盘与解卦,必须分神,气定而神动,你修为尚不足分身,不必试了。」
段无踪突然心生一计,说道:「前辈,且容段某试最後一次!」说罢,将木卦盘垫在云虚卦盘下,捧起来一拍,然後凝神解卦,云虚卦盘只微微颤动。
霄景恍然大悟,抚掌笑道:「鬼才!」
段无踪道:「若是如此,前辈您等我一下。」将云虚卦盘拿了出去,不一会捧了回来,卦盘厚了半寸,宽了半厘,原来下面那面石版也sE如薄雾,嵌合框澄澈透明,薄如蝉翼,如此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霄景抚掌大笑;试算了两回,与寻常卦盘一般顺手。於是算妥了离恨下落,拣了良辰吉日,相约在破天一线南口。
到了时日,霄景如期赴约,见段无踪身穿玄冥天袍,里外都是苍渊的逸品,还凝神敲着卦盘,如临大敌;微微一笑,说道:「如何,还用得惯麽?」
方才段无踪下山前,清毓听要去寻千年鬼师,吃了一惊,取来一箱器物,交代如何穿戴、如何用途;前脚方走,瀚隐天殊又来,也是取来一箱装备;段无踪便是一颗头,两只手,两条腿,如何穿得了许多?好不容易全穿戴上,还没算妥今日之数,时辰便至;与御风阁掌门有约,如何敢迟到?草草收拾,匆匆下山;到了崖口,拜别瀚隐天殊,取出云虚卦盘一算,脸sE一沈,算了几回,忖度良久,最後叹道:「唉!便如此吧!」抬头见霄景身穿紫霞云影冠,流光白云衫,与平时在谢罗山的穿着一样;愣了一下,说道:「掌门前辈,您……便如此装束?」
霄景问道:「如何?」
段无踪道:「您说您此时名唤谢道清?」
霄景背起双手,微笑道:「正是俗家本名。」
段无踪问道:「是上古晋时谢氏……要寻仇家?」
霄景点头道:「血海深仇。」
段无踪笑道:「说得真像。」
霄景淡然说道:「千真万确。」
段无踪微笑道:「段某原以为是救世之策,是以不收分文。但若是私仇……」
霄景微笑道:「说得真像。」
段无踪哈哈大笑,收起卦盘,道:「不过,前辈,这年头姓谢的名门,无论南北,无人如此装束的。」
霄景道:「此行乃寻鬼师,与凡人何关?况且此事又非秘密,被人撞见又有何妨?」
段无踪一愣,道:「但……前辈,您无妨,段某可要麻烦大了。」
霄景道:「如何?」
段无踪道:「若江湖人知段某与上仙同道,日後段某在江湖上可要寸步难行了。」
霄景淡然说道:「你不早已同道了麽?望夬先生知、蚕琼国知、湘楚也知,还有何人不知?」
段无踪一呆,尴尬的笑了笑,道:「不过,掌门前辈,您若如此装束,此行当真什麽仙术也不使麽?」
霄景微笑道:「吾本非仙,再做凡人,便是归我本真,又有何妨?」
段无踪问道:「不飞行麽?」
霄景说道:「脚踏实地。」
段无踪问道:「不移形化虚麽?」
霄景说道:「修行不该好高骛远。」
段无踪问道:「连飞剑也不出麽?」
霄景道:「家师禁仙斗,不可!」
段无踪呆了,沈Y道:「这……唉……」摇了摇头。
霄景道:「如何?」
段无踪摇头叹道:「前辈,您有所不知,这条路盗贼多啊!」
霄景道:「这破天一线Y气甚重,草木难生,禽兽不入,既无生人,亦无过客,如何会有盗贼?」
段无踪扶额叹息,道:「好吧!那是冲着段某来的。」
霄景微笑道:「唉呀!那真得先解决啊!」对着山谷朗声说道:「此谷家师开,此境家师造,要在此打劫,留下买路财。」
声音远远在谷间回荡;段无踪大吃一惊,便听前面一人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爷的地盘抢劫!」
说罢,前方洞x中跳出五人,各持刀枪兵器,一落地,便劲风横扫,扬起满谷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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