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死的消息还被同时报给了荥阳侯。
彼时荥阳侯正在书房里挥毫泼墨,新纳的妾室柔情似水,替他研磨,两个人之间,颇有一种红袖添香之感。这新纳的妾室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确确实实好人家的女孩子。她的父亲是个秀才,姑娘从小也念书识字,就是她爹考了几十年都没能再进一步,家境寒酸了下来。也是巧了,那日荥阳侯出城去,就偶然碰见了几个无赖正围着姑娘说酸话,算是玩了一次英雄救美。
于是,美就报恩来了。
当然,说起容貌来,这姑娘还真远远比不上许氏,更别提当年的江氏了。但她胜在年轻,今年才十七,跟花明珠年纪差不多。而且或许是生活的环境单纯,姑娘还带着些天真。荥阳侯救了她后,她的满心满眼里就都是荥阳侯了。
哪怕后来荥阳侯告诉她,说自己有妻有女了,姑娘难过了一回,倒是又觉得荥阳侯不是那等心口不一的薄幸人,愈发爱恋了些。不管不顾的,就被荥阳侯接进了侯府里,也有三媒六聘的,也正正经经做了大红色花轿进门的。那会儿许氏正被关着,江老夫人自在佛堂念经,也不管荥阳侯的胡作非为。
所以呢,姑娘一直以良家妾自居来着。
进门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花明珠最初寻了两次事端,却被荥阳侯教训了以外,整个侯府里还真是都拿着姑娘当做二房看了。就连荥阳侯,也只让人称姑娘一声“二太太”,姑娘愈发愿意腻在他的身边。这也让荥阳侯愈发觉得自己像个男人了。
刚刚写完了一篇字,正一手揽过姑娘共同欣赏,一手不安分地要探进姑娘的衣襟,就听外头人来说,许氏死了。
“真是晦气!”荥阳侯这会儿对许氏没有半分的怜惜之意,只觉得她死的时候不对,打搅了自己的温柔乡。
“侯爷……”这妾室娇嗔了一声,推了一把荥阳侯,眼角眉梢都带了水汽,“姐姐与您那么多年的情分了,您该去看看她的。”
荥阳侯叹了口气,若不是这么多年夫妻,他早就不能忍许氏了。毕竟,没哪个男人能忍受可能让自己头上变色的妻子。
松开了妾室的手,“还是你懂事。”
荥阳侯大步走出了书房,“叫人敛了去,让管家预备丧事。”
吩咐了几句话,他自己却不打算去看了。许氏那个死胎,他看了一眼,昨儿半宿都没睡好,梦里都是那孩子的一只眼。
“父亲!”
凄厉的声音响起来,却是月洞门处跑出来的花明珠。
花明珠毕竟是许氏的亲女儿,这么多天来,她担心许氏,可许氏不同于平常的拈酸吃醋,为了避嫌,花明珠也不敢十分任性,只好忍着。许氏突然早产,人就没了,花明珠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番,顾不得别的,直接跑到了书房里来找荥阳侯,却是听到了荥阳侯的话。
这个意思,是只将许氏的后事交给了管家,自己却甩了手不管?
花明珠一时气愤起来,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跑到荥阳侯面前,悲愤喊道:“父亲,您怎么能这样无情无义!”
她的母亲,多爱她的父亲呀,这一辈子的情意,她父亲怎么能这样凉薄!
花明珠真是难过极了,眼泪一股一股的流下,“您怎么能这样对母亲!”
“放肆!”随着对许氏的厌恶,这个女儿在荥阳侯眼里,也少了许多的分量。甚至,荥阳侯都怀疑,这花明珠,真的是自己的骨肉么?
许氏进门的时候,可就是有了身孕的!
这个事儿不能细想,越想,荥阳侯就越觉得自己头上颜色有些可怕。再看花明珠,眼里就带了冷意。
“谁许你出来的?这是书房,外男往来频繁,你这么跑出来,碰上了人还要不要脸了?”
就这个时候,那位妾室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站在了荥阳侯身边。她正青春年少,打扮得又与从前判若两人,乌压压头发上插戴着的都是荥阳侯给她的金玉头面,身上穿着的也是侯府里最好的软烟罗,再加上进门后过得舒心惬意,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明亮的光芒。
“大小姐……”
话没说完,花明珠就一口啐在了她的脸上,“谁许你穿红色,谁许你戴金玉的?好不要脸,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