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雨，夜，过去，命运</p>
雨——夜。</p>
雨夜。</p>
一个常见的词，一个常见的天气，一个几乎可称之为诺斯特拉莫代名词的词语。</p>
卡里尔睁开眼睛。</p>
不，他没有在睡觉。</p>
实际上，安稳而沉静的睡梦已经离他远去很久了，和常人不同，他闭上眼睛所看见的景象不是那片宁静而沉郁的黑。</p>
他会看见许多事，唯独看不见平静。</p>
坐起身，卡里尔的表情显得有些恍惚，肌肉的酸痛与骨头的哀鸣离他远去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进行了几次深呼吸来平复心绪。</p>
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某种习惯了，而且，他也需要足够冷静，来处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p>
贵族们不会善罢甘休，卡里尔比谁都清楚这件事。</p>
“外面很吵。”</p>
角落里的幽魂如是说道。</p>
他蹲在地上，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戳着一块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木板。在不用力的时候，他的指甲也可以不那么锋锐。因此，这木板现在倒还是完整的。</p>
但是，之后就不好说了。</p>
此刻，窗外有霓虹灯恰好扫来，透过窗户，将它喧闹的光打了进来。</p>
卡里尔因此能清晰地看见幽魂脏兮兮，且黏在一起的黑发，它们散落于苍白的额前，看上去糟糕极了。</p>
他对此皱了皱眉。</p>
“是吗？”</p>
“是的.今夜很奇怪，卡里尔。”</p>
幽魂抬起头，眨了眨眼：“我去十七号那里观察过了，猩红终曲的驻地已经被另外一批人接收了.他们没有像以前一样打上很多天来争抢，这点好奇怪。”</p>
“十七号？”卡里尔问道。</p>
他暂时没有去关注幽魂所提供的关键信息，而是转头问起了另一件看似无关紧要的小事。</p>
“第十七号石像鬼”幽魂低下头，小声地回答。“我喜欢它。”</p>
“啊，所以你又给它们起名字了哪一点呢？”</p>
“啊？”</p>
“你喜欢它的哪一点？”</p>
犹豫着，幽魂再次抬起了头。他抓起那块木板，将它握在手中晃动了两下，随后才回答了卡里尔的问题。</p>
“它它的表面很平整？”</p>
“用肯定的语气来回答我，幽魂。”卡里尔微微一笑。“人在表达自己的喜欢或厌恶的时候应该坚定一些。”</p>
“它的表面很平整。”幽魂挺直腰背，如是说道。就连声音都大了一些。</p>
“还有呢？”</p>
“.它很新？它很新，卡里尔。”</p>
幽魂笑了起来，他还不是很习惯这个表情，因此做起来很僵硬。但是，这已经是种进步了。</p>
“它很新。”幽魂重复道。“我喜欢它。”</p>
“所以，你比较喜欢新的石像鬼吗？”</p>
“不，不是的。”幽魂摇了摇头，仍然没放下手里的那块木板。“我已经找到了十八号和十九号，但我还是最喜欢十七号。”</p>
“那么，为什么呢？”</p>
“因为.”</p>
幽魂的声音终结在了这里，他茫然地望着卡里尔，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他说不出更多理由了。</p>
真是贫乏的表达能力。</p>
伱在带我回来的路上滔滔不绝地说了二十三种不同的老鼠烹饪方式，任凭我再怎么希望你安静下来也没用。现在，你却没办法说出你喜欢第十七号石像鬼的第三个理由。</p>
凝视着幽魂，卡里尔心中闪过了两个念头。</p>
‘残缺的心智’，以及——</p>
“你对过去有印象吗，幽魂？”卡里尔问。</p>
“啊？”</p>
“过去，你的过去。”</p>
幽魂用一个茫然中的茫然表情回答了卡里尔的问题。</p>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卡里尔只得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并增加了描述。</p>
他已经意识到了，和幽魂交谈，你最好别使用隐喻或者刻意地将话只说一半。</p>
“在遇到我以前——或者说，在你进入那个有很多老鼠，非常温暖，满是泥巴的矿坑之前，你在哪里？”</p>
“.”</p>
幽魂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着眉，开始思索。卡里尔没有催促他，他能从幽魂的脸上看出后者的努力。因此，他不会太在意结果。</p>
当然，如果幽魂能说出个一二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p>
卡里尔哪怕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一件事——幽魂绝对不可能是自然诞生的人类，或者生物。他对此很在意。</p>
“我”</p>
“嗯？”</p>
“火还有，我在降落。”</p>
幽魂低声说道，他现在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卡里尔所熟知的那个天真的怪物了。</p>
他的身体正在颤抖，脸也是，皮肤下的肌肉甚至都在不停地颤栗，有如癫痫发作，幽魂自己却没发觉这一点。</p>
或者说，他发觉了，但无法停止。</p>
卡里尔严肃地皱起了眉，咬住了牙齿，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并做好了准备。坦白地说，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了。</p>
实际上，是非常后悔。</p>
“二十个”幽魂痛苦地继续，声音颤抖。</p>
此时此刻，他漆黑的眼眸中有些东西开始翻腾。好似被沼泽所吞噬的腐朽尸骨，不甘心地想要重见天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