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面,脱离前线战场的镇筸兵一直退后数里,直到逵营与早早布阵在此的赵营兵马会合。周晋气喘吁吁找到赵当世道:“曹贼就在后边,不到一炷香必到。”
赵当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劳烦周都司带兵去预留空地部署。”同时吩咐坐在身边的起浑营统制郭如克,“可以让彭中军预备了。”
逵营西边临水势湍急的白河,东面则是其支流阎河,当下赵当世将起浑营的二千人摆在了最前正面迎敌,回来的镇筸兵位于起浑营之后,闵一麒、朗启贵的五百人则布置在起浑营西侧临河地带,飞捷左营与飞捷右营二千马军压后。此外,阎河东岸,是周遇吉与刘光祚两部千余马军。
“报——”塘兵后续回禀,“彭中军让小人传话,阵线妥当,只待敌至!”
“好。”赵当世摸着须髯道,“再去提醒闵、朗两位大人,让他们务必看好了浮桥。”
塘兵下去后,郭如克有些郁闷道:“可惜这一次来的不是闯王,却是个‘曹操’。唉,可惜了咱这开门炮,大材小用。”
赵当世说道:“罗汝才亦是枭雄,惯于征战,不可小觑。”说着笑了笑,“怎么老郭,今非昔比啊,大名鼎鼎的‘曹操’送上门来,都觉得不够格了?”
郭如克嘿嘿笑道:“那倒不是,能打‘曹操’,也是一桩好买卖,只不过只不过一想到他背后还有个正主儿,这不心里头就痒痒”
赵当世忽而沉默,过了片刻方才喃喃道:“那一日不会太远。”
郭如克还在琢磨主公这句话是啥意思,远处两声炮响从空中滚来,他豁然起身道:“老彭放号炮啦,挨千刀的‘曹操’来了!”
逵营北,不断推进着的曹营兵马也在号炮响起时受令停步,原地待命。
罗戴恩牵着罗汝才的马道:“主公,东边阎河对岸有官军近千马军,观其势必是想趁我军鏖战之际抄袭腹背,我军倘将阵线展开过长,极易为其所乱。”
“不错。”罗汝才点着头道,“白河、阎河我都熟悉,白河水深势急,没有渡船或浮桥难以过去。那阎河却常年淤塞,来往通畅。官军将马军布置在阎河东岸利用其便,我军反过来也可利用白河之阻,将兵马集中到其东岸。来的路上斥候侦查过,白河上游沿岸无一渡船或任何桥梁,官军要想从白河西岸迂回我军,少说要向北再折向南走上二十余里,我等大可安心。”
罗戴恩答应不迭:“主公所言极是,正该如此,正面官军位置也恰好稍稍偏西,与之对阵我军尚能分军从东侧包过去。”
商议已定,旌旗招摇、鼓号齐鸣。不多时,接到指令的赵应元、范鼎革及李汝桂三部一字型排开,其中赵、范二部向西聚拢些,李汝桂部稍偏东些,一齐并进。
位处最前线的起浑营中军官彭光望见曹营兵马动静,叫过前哨哨官哈明远道:“盯紧了那些番人,但凡有一丝临阵脱逃的迹象,立刻斩了!”
此次出战,新造付军的五门二号红夷炮、七门大佛郎机炮都安置在起浑营,郭如克又将他们全都分配给了哈明远的前哨。因为来不及训练新的战术,现下应敌,还是先采取了集中前置的惯用打法。只是考虑到兵士尚未对新炮完全熟悉适应,故而随军操炮的是从濠镜澳雇来的那批佛郎机人。彭光没指挥过佛郎机人,对他们的秉性怀有极大戒心,由是留了不止一个心眼。
二号红夷炮与大佛郎机炮的炮管皆装有炮耳,既帮助稳放在炮架上,射击时又可以上下左右调整角度,十分灵活。二者相较,二号红夷炮因其炮管长、管壁厚、用药多等特点射程更远。按照“铳身上水银点滴不走”的炮身平放标准,二号红夷炮的射程在二百六十步。但以平放时为标尺,每高一分,射程便更远,经过测验,至多高六分时,射程可达一千零五十余步,所以其实在曹营尚在整队时,他们就已经被赵营二号红夷炮的火力所覆盖了。
然而彭光并未急于下令发炮,听说过靶场演炮的结果,对火炮最大射程的概念心知肚明。一千步外,饶是火炮能射到,可要射得准完全是另一回事,大海捞针的事他可不做。他得知佛郎机人们在靶场试炮时候距离八百步命中结果还不到六成,便决心真到了战场上,不进入五百步绝不放炮。毕竟没有二百步,曹营兵不可能还手,与其一千步外漫无目的浪费炮弹,倒不如以牺牲些机会换准度,力求炮炮都有着落来得实在。
因此在曹营兵马前进到距离起浑营阵线未及五百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正有几个黑黝黝的洞口瞄着自己这边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