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仁宗闭口不言,久久方才缓缓言道:
“迁都洛阳并非本朝才有争议,开宝九年三月,太祖西巡洛阳之时,便已萌生此念。”
“官家,据臣所知,太祖之所以有此想,乃因其打小在洛阳夹马营出生。
又度过了难忘之童年时光,一时怀旧也是有的。然最后还不是依了太宗之建议,作罢了。”
“是呀,不过若按太祖当年之心思,范卿之言也不无可取之处。”
吕夷简见仁宗言语之间并未全盘否定范仲淹之建议,遂也不再多言。只字未提阎文应之事,便告辞离去了。
仁宗对此倒是颇感意外,认为吕夷简行事还是比较妥帖谨慎的。
再说范仲淹回到开封府后,一心等着尚宫局对阎文应的调查。
谁知调查未等到,却听到满朝皆在盛传吕夷简污其迂阔之传闻。
登时怒发冲冠,连上《帝王好尚论》、《选贤任能论》、《近名论》、《推委臣下论》四论,公然与吕夷简针锋相对。
不但在四论中讥指时政,更将吕夷简比作汉代佞臣张禹。与其交好的几人皆为之摇旗呐喊,站在吕夷简的对立面。
此举彻底将吕相激怒,遂联合几位朝臣指出范仲淹越职出事,荐引朋党,离间君臣等几条罪状。
双方交替上折,各不相让。仁宗为了息事宁人,遂罢去范仲淹权知开封府之职,将其贬谪到偏远的饶州任知州。
范吕之争,牵连甚广。秘书丞余靖、太子中允尹洙先后上书为范仲淹据理力争。
馆阁校勘欧阳修虽未直接发声,却修书一封与高若讷,责备其身为谏官,竟对范仲淹被贬之事置若罔闻,明哲保身。
最不愤的,当属蔡襄了。大笔一挥,写出了一首磅礴之作《四贤一不肖》诗。其中后四句:
四公称贤尔不肖,
谗言易入天难欺。
朝家若有观风使,
此语请与风人诗。”
于其中直言称赞范、余、尹、欧四公为贤,独高若衲不肖。”
当洛怀川得到范仲淹被贬出京的消息后,着实震惊不已。
急匆匆命人备好一桌上好的酒菜,驾着一辆马车,奔赴郊外为其践行。
由于谏官多惧于朋党之嫌,竟无人敢为范仲淹辩驳,更无人敢来相送。
独龙图阁直学士李纮、集贤校理王质到郊外的“赠柳亭”为其饯行。
李紘道:“希夷兄此去山高路远,宜多珍重为盼。”
王质也近前握住他的手,谆谆告诫道:
“希夷兄生性耿直,不惧权贵。只为言公理,不为谋私利,实乃我等为官者效法之楷模。”
范仲淹背剪双手,仰望着天边自由翱翔的云雀,神色悲怆道:
“余靖因上书批评官家罢黜与我,已被定为范氏朋党,罢为药州监酒税官。
尹洙也上书自荐朋党,乞从降黜,结果也去郢州做了监酒税。
欧阳修被贬为夷陵县令,蔡襄更是受了牵连。
因此,我走之后,你二人切勿再具折为我辩解,以免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