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明轻轻嗅了嗅鼻子。
僧袍在黑暗潮水当中并不沾染令人憎恶的气息,看起来有些圣洁得过分,僧人的笑脸同样如此,笑意盈盈问道:“你可听说过‘徐仙佛’的名字?”
剑宗明点了点头。
徐仙佛是八百年前的第一天才,在九品境界领了千百年魁首的人物。
这是一位非常妖孽的人物。
在不逊色于始符的年代,几乎是盖压了所有同辈修行者的妖孽天才,绝世怪胎。
僧人很满意的笑了笑。
然后他忽然皱起眉头,听到对面的白衣男人开口问道:“你可听说过‘剑宗明’的名字?”
妖僧摇了摇头。
忽然天地之间有一道剑鸣——
那柄独孤猛地开了鞘,就像是煌煌天龙倏忽睁开了沉睡的双眼,天地永世沉沦的黑暗,像是被无数光明照亮!
地狱骤然有雷光!
在天地之间,一只手平举着独孤的白衣剑客,手指轻轻抚摸着剑鞘,像是抚摸着爱不释手的女人,此生唯一的挚爱,剑鸣的声音,盖压了所有的声音。
接着便是清脆的“啪嗒”一声。
剑宗明五指握拢独孤,将这柄朴素的古剑递入鞘中。
无限光明之中,有一道漆黑长线,自上而下划过。
妖僧满面愕然,眼神之中有一丝茫然,他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所有的灵识所有的警惕,全都放在了那柄可以切断因果的无形之剑上。
没有人会去在意那柄朴素的古剑。
因为那就只是一柄普通的,脆弱的剑。
如果没有主人强大的修为加持,那么就只是一柄沦为凡胎的剑器。
然而就是这么一柄,普通到没有人会在意的剑。
它切断了徐仙佛所有的经脉,切断了所有的修为,甚至切断了所有的生机。
妖僧重重跌在地上,青白的僧袍溅出一大滩猩红又漆黑的潮水,他那张邪气凛然的俊脸上布满恐惧,双手颤抖着想要支撑自己站起,身后的大日一轮又一轮崩溃。
佛门的大日如来真经一剑之下,轰然飞溃!
徐仙佛艰难抬起头。
他看到了白衣男人漠然的脸,目光并没有望向自己。
而是望着被一剑光明所照亮的潮水,以及这片潮水的深处,还有更深处。
剑宗明高声开口道。
“记住我的名字——”
一字一顿。
“剑,宗,明!”
“剑十六的剑!”
“独孤宗明的宗明!”
徐仙佛咳出一大口鲜血,模样凄凉无比,他低声笑了笑,抬起头来,听到潮水深处传来愤怒的声音,忽然风雪大作,三千银丝如刀递出,刹那将白衣男人周身裹住,拂尘那头是个白发皓首的年轻道士,眉须皆白,双手掐诀,浩瀚神力猛然拉扯,却纹丝不动,怒发冲冠,飞身而起。
于是又是一剑。
雷鸣与剑鸣!
光芒骤闪与骤逝!
第二剑劈斩出现天地间,依旧无人看见剑宗明的拔剑动作。
当剑光消弭的刹那,第二道身影重重跌倒在潮水当中,白色道袍已经被猩红的血水打湿,比徐仙佛还要凄惨的多。
鬼门之中一片死寂。
这样的死寂保持了许久。
剑宗明低垂眉眼,轻轻蹲下身子,他先是望着努力挣扎的徐仙佛,轻声说道:“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那柄砍柴刀的味道。”
徐仙佛的瞳孔微微收缩。
白衣男人沉默了许久。
他低声开口:“我行走十六年,请教过那人一刀,所以他对我有恩。”
徐仙佛的瞳孔里,不受控制的出现了恐惧。
他想要后退,想要怒吼,想要让眼前的白衣男人离自己远一点。
可是这些都无果。
他觉得自己的多年修行,就像是一个笑话,荒唐而又滑稽,是老天爷对自己开的笑话。
一剑。
只有一剑。
他高声想要开口,一道剑光砍下,蛮横而不讲道理,连剑鞘都没有出,连剑带鞘重重砸在了徐仙佛的喉咙之处,砍得他痛不欲生,捂住喉咙想要咳嗽,接着又是一剑,砸碎了他的咽骨,砸得他大金刚体魄尽数破碎。
跪在地上的男人痛哭流涕,鲜血淋漓。
剑宗明漠然视之。
他轻声说道:“别哭,别闹,我送你上路。”